两个小丫头奉了飞雪的令将路玲玉摔的杯子碎片处理了。
宋鱼默默又递上一盏新茶到路玲玉身前,氤氲的热气稍稍熨帖了路玲玉沸腾的心,却熨不平那被曾经的至亲背叛的裂痕。
……
京城的春日浮华初绽,各色描金拜帖与赏花邀约如同雪片般飞入关府。
路玲玉只淡淡扫过,便命悉数拒绝了。
如今宋鱼郡主加身,加上她与楚云霄的婚约已经人尽皆知,众人对这个从未现于人前的郡主好奇万分。
但是,路玲玉也知晓宋鱼不爱这些应酬,便只推说宋鱼要在闺中绣嫁衣,将邀约都推了。
知晓路玲玉对外的说法,宋鱼直好笑,她的手,用针伤人倒没问题,让她用针刺绣,简直要她的老命。
不过宋鱼更懒理这些虚与委蛇,只日日陪在方莲身边。
这日暖阳透过茜纱窗,映着方莲手中一枚磨得温润的贝壳簪。
这是宋鱼这几日偷偷从空间寻出来的新工艺品,米色的贝壳上被阳光一晃,闪出些星星点点的人鱼姬色彩,如梦似幻。
她的说法是沿途而来,在匪寨里寻到的,觉得好玩便给奶奶留着了。
方莲握着簪子许久未曾放开,宋鱼发现了她情绪的异常,本来在旁边看话本的她赶紧放下书本,担忧询问:“奶奶,您怎么了?可是不喜欢这个簪子?”
方莲深深叹了一口气,视线投向纱窗,又仿佛未曾看到纱窗。
“鱼儿,”方莲轻声说道,目光悠远,穿透几十载光阴,“奶奶的家乡…在海边,一个叫津海城的地方。”
说着话,原本总是一脸笑意的老太太脸色慢慢暗沉了下来,双眼有些耷拉,其中满是遗憾。
宋鱼看向方莲,有些紧张她的情绪,从前方莲从未提起过自己的故乡与父母,但是她心中的愧疚宋鱼倒是知晓。
方莲指尖抚过贝壳细腻的螺纹,声音很轻,却带着尘埃落定后的释然,“从前不敢想,怕想起我爹娘,怕想起逃难路上的悔恨…如今,倒真想回去看看家里的海了,也想去寻寻我爹娘的尸骨,让他们能魂归故里……”
说完,她自己不自觉落了泪,几十年的执念与对自己的恼恨,让她不断回避,如今能再次提前,全靠宋鱼给的安全感。
宋鱼心头一颤,伸手擦掉方莲微笑着的脸上落下来的一滴泪,握住她布满皱纹的手:“奶奶,如今时间多的是,您想去,我便陪您去!”
方莲转头看向宋鱼,“你就要成婚了,如何还能去,再说,你外婆家,上次来京城便未曾去过,若是此次也不去,那不像话!”
“奶奶,还有半年呢,再说,就算成了婚,您想去我也能带着您去。”
“我去与娘说,明日便去外婆家,去了外婆家,还有许多时间,我们一起去海边,鱼儿还从未见过海,好奇得很,奶奶便当是陪我一起去看海了。”
宋鱼说出来的话,倒像是自己想去看海,方莲陪同一般。
方莲又是一番感动。
宋鱼说做就做,当下就去寻了路玲玉,一番述说,路玲玉也答应了下来。
什么在家待嫁,那都不是宋鱼能做得出来的。
左右要成婚还有半年之久,去寻故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宋鱼留在京城又不愿去别家赴宴,也是无聊。
决定好了,方莲便给宋虎传了消息,让他明日回家一趟。
谁知,夜里刚用罢晚食不久,他就来了。
宋虎带着秦昉舟与宋鸢时偷偷以轻功飞进了宋鱼的院子里,正消食的飞絮从树上跳下来,与宋鸢时打了一会儿,宋鱼出了房门,正巧看到两人打得有来有往。
飞絮未曾下死手,是因为宋虎进了院子便喊了:“姐姐,我们来了。”她知晓宋鱼有弟弟,更知晓自己叔叔封奎收了徒儿,宋鸢时是宋虎身边的随从过,她有心试一试宋鸢时的功夫,否则此刻三人或许就死在飞絮手中了。
飞絮也算是从厮杀中走出来的,霆部的人,再受照顾也得有一身真本事,否则出去做任务容易死。
不过入夜了三人还来寻宋鱼,且还不走正道,她一个做护卫的,岂容人轻易闯主子闺房。
弟弟也不行。
更何况,还不是亲弟弟。
“好了,停手吧。”飞絮听到宋鱼的话,剑尖一挑,地上一枚小石子飞抵宋鸢时喉间,宋鸢时以扇一晃,小石子险险划过,飞絮这才转身朝宋鱼而去,站到宋鱼身边。
“这是飞絮,”宋鱼微微掉头看向飞絮,转身对三人说:“封伯伯的侄女,小虎,你得叫一声师姐。”
几人齐齐一愣,想不到长相潦草、还瘸了腿的封奎居然有一个如此相貌的侄女,飞絮二十岁上下,一张柔和的鹅蛋脸,眼睛狭长,其中自带一丝漫不经心的风情,一点泪痣在眼尾,不笑时冷艳疏离,那模样与封奎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宋虎赶紧行礼,“宋虎参见师姐”,打归打,礼仪不能忘。
“师弟不必多礼,往后便叫我飞絮吧,我如今是主子身边的侍卫,不用叫师姐。”
“各论各的,该有的礼也不能忽略了”宋鱼笑着说了一句,看向三人询问道:“书院休沐?”
“不是,姐姐,你回来了怎么不派人去告知我一声,若不是今日听同窗说起楚世子的八卦,我还不知晓你回来了!”
宋虎看到宋鱼,将适才宋鸢时被打的事情忘了个干净,也未曾询问他很是好奇的飞絮,赶紧往宋鱼身边凑。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有什么可说的,”宋鱼转身回房,三人一点男女之别的感觉也没有,直接跟了进去。
好在宋鱼的房间分内外两间,她进了外间便坐在了桌边,对被飞絮堵在门口的几人道:“飞絮,无妨,让他们进来,门开着便是了。”
飞絮皱着眉阴沉着脸一脸的不情愿,适才听到宋虎叫师姐的情谊是一点都不放心中,只想让几人赶紧走,大晚上的从墙头飞进来,属实不像话。
她也不想想几人是谁教出来的,封奎便是那个不守规矩,随意翻墙的上梁。
此时听到宋鱼的话也只得将握着剑的手收回来,让被她挡着的几人进了屋。
宋虎边走边说:“你挡着我做什么!我虽是你师弟,更是姐姐的弟弟。”
飞絮不服,呛了一句:“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在心中加了一句:“且你们还不是亲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