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倒霉催的，”工作人员示意她把装了垃圾的推车推出来，“本来都快交班了，又来这么一出……”
“喂，”没听到回应，他转头看过来，“张涛，你没事儿吧？刚才看你好像也吓得不轻。”
桑祈垂眼：“还好，就是太瘆人了……”
“理解理解，你毕竟是个新人，那疯婆子刚才那样子是挺恐怖的。”工作人员摆摆手，“走吧，先去把497号的东西处理了。”
他们坐升降梯下到了负一楼。
楼下是地下车库，角落里堆着分类垃圾桶，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工作人员从推车下层拿出一只密封袋，将刚才桑祈收拾出来的金属环，和用光的镇定剂针管放了进去。
“喏，这个扔进生物污染那个口子里。”李铭指了指一个标着红色生物危害标志的金属桶，自己则将推车推到一边，开始清理车上沾的污渍。
桑祈接过密封袋，依言照做。
“这桶子好像要装满了。”
她似不经意般随口道：“后面的人估计不好用了。”
“没事儿，一会儿换班的时候会有人拉出去的，”
那工作人员催促道，“走走走，还得去一趟供应室领束缚环和新的床单，妈的，真麻烦。”
两人再次乘升降梯上去。
楼层的显示屏的最上端，嵌着一只光屏，正播放着晚间的新闻。
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在接受采访，旁边的字幕标注出了他的身份。
——天城前首领，江权。
他面对着镜头侃侃而谈：“……维护优良的穹顶经济生态，打造多样产业，百花齐放……”
桑祈眉心一蹙。
天城建立都五六十年了。
按理来说，这位创建者起码得有八九十岁。
他看起来却像是五十多岁的模样，精神和口齿也保持着很好的状态……
保养得这么好吗。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外面的场景，让桑祈缓缓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
数排灌满半透明液体的圆柱玻璃缸中，全都沉浮着一个又一个浑身光裸的人类。
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员们在其中穿梭操作着。
距离桑祈最近的缸里，是一个全身覆盖着鳞片状痘痘的人，瞳孔细成一条线，几乎已经快要辨认不清人类的五官。
另一个缸里，那男人的头比肩膀还宽，半透明的皮肤下，大脑组织清晰可见。
数根数据线直接插入脑皮质层，旁边的屏幕滚动着杂乱无章的脑电波。
更远处，一个小孩的腹部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内脏器官在营养液中缓缓蠕动着。
另一边的墙上，钉满了金属展示架。
数瓶透明的展示瓶整齐地排列在上面，旁边标注着从A-01到d-14的编号，其中的c-02被画上了星号。
桑祈步履平稳地跟着工作人员往旁边的走廊走，指尖微微发凉。
这里，到底被人为制造了多少这样的怪物。
工作人员带着桑祈穿过走廊，打开了供应室的大门。
里面的空间很大，像一个仓库。
货架上分门别类摆放着替换的日用品，被透明的罩子严严实实护在里面。
那工作人员显然常来，熟门熟路地找到对应的架子，刷卡开了罩子。
桑祈接过崭新金属环和消毒床单，放在了推车上。
她扫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看什么呢？”工作人员核对完清单，走过来，“走吧，还得把东西送回去，然后把垃圾运出去。”
“绕一下，这边近。”
他似乎不想多看那边的实验室，推着车拐进了另一条走廊，把推车交给了门口的后勤人员。
“走走走。”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揉了揉肩膀，“回休息室，赶紧把报告弄完……”
“李铭，张涛。”
一个冷淡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一个穿着白大褂，须发半白的中年男人站在走廊的另一头，手里拿着光板，目光扫过两人，“观察室的后续清理工作完成了吗？”
“完成了，陈博士！”李铭立刻站直回答。
“嗯。”陈博士的目光落在桑祈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张涛，你刚才在观察室，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难道有摄像头没有被遮住？
桑祈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迷茫：“异常……当时太乱了，那病人毫无征兆地发狂，叫声很大，其他就没注意到什么了……”
她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眉头微蹙。
仿佛仍在后怕。
陈博士没什么情绪地盯着她的眼睛。
桑祈维持着那点儿属于小职员的紧张和茫然，眼神没有躲闪。
“去吧，明天你们把事故报告交上来。”陈博士语气稍缓，但依旧冷淡，
“好的陈博士！”李铭连忙应下。
陈博士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李铭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走吧张涛，我们赶紧下班！”
桑祈跟在他身后，大脑飞速运转。
她必须尽快脱身，赶在李铭之前到达负一楼。
她的目光扫过走廊墙壁上的区域指示图。
电梯就在走廊的尽头，拐过弯去便是厕所，另一边是数个办公室。
那就好办了。
就在两人即将走到电梯门口时，桑祈突然“哎哟”一声，捂住了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怎么了？”李铭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她。
“我肚子突然好痛……”桑祈弯下腰，带着几分难受的颤音，“可能需要去趟卫生间。”
李铭皱了皱眉：“你这……”
“李哥，你能帮我去拿点儿纸吗，”桑祈一把抓住李铭的胳膊，语气急促，“李哥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
李铭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她确实苍白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才答应下来。
“行吧行吧，那你快点啊。”他摆了摆手，朝着办公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消失在走廊拐角的瞬间，桑祈立刻直起身子，脸上的痛苦神色一扫而净。
她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朝着升降梯的方向快步走去，直接按下了负一楼的按钮。
升降梯里的光屏还在播放着江权的演讲。
“叮。”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