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眼神悄然扫过周淑芬略显疲惫的脸庞。
“这主意不错。”
他顿了顿。
“不过你资金上紧不紧张？我这儿还存了点钱，闲着也是闲着，你想用多少，直接说就行。”
他说得坦然，没有一丝勉强。
这话一出，周淑芬整个人愣了一下，眼睫猛地颤了颤。
凭空借这么大一笔钱？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衣角，指尖微微发凉。
开店哪是几千块就能搞定的事？
光是装修、进货、人员工资、前期宣传。
哪一项不是烧钱的坑？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这样的岔路口。
面对一个愿意为她兜底的人。
她看着郭振义，目光在那双沉稳的眼睛里停驻了好一会儿。
那双眼睛里没有试探，没有算计。
可正因如此，她才更不敢轻易接受。
沉默片刻，她的嘴角微微动了动。
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谢谢你，但钱的事，我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她不想欠他太多人情。
以后未必还得起。
不仅是金钱，更是情感和道义上的债。
现在少牵扯一点，对谁都好。
哪怕心里有一丝动摇，她也必须把这份情绪压下去。
他们之间的关系，虽没有正式挑明，也没有红纸黑字的承诺。
但彼此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是知道他在等什么的。
而他也从不逼她。
“你不肯借我的钱，那就当是我入股行不行？”
郭振义见她拒绝，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眼神一亮，语气迅速调整。
“我看准了你这个项目，愿意投钱。股份比例你定，经营决策你全权负责，我绝不插手。以后怎么做，全由你自己决定。这样总行了吧？”
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顾虑。
她怕的不是钱，而是人情债。
所以他干脆把“借钱”变成了“投资”，把“施舍”变成了“合作”。
既给了她底气，又保住了她的尊严。
周淑芬望着他，嘴唇微张，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然而，没有。
那里只有坦荡，只有支持。
那一瞬间，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热意从心底漫上来，直冲眼眶，鼻尖一酸，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再拒绝的话，好像就显得太不懂好歹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终于抬起头。
“你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总觉得，我没为你做过什么，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从他们相识起，郭振义先是救了她的命。
那场意外车祸，如果不是他恰好路过，强行撬开车门将她拖出来，她可能早就葬身火海。
后来，他又帮她进了设计班，托关系、走门路，甚至亲自陪她去报名、交材料。
可回头想想，她好像从没真正帮过他什么。
他为什么能这么坚定地站在她这边？
“这些不用你操心，”郭振义语气平静，“我想帮你，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值不值得没关系。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非得还我什么，也不是为了等你哪天感动到非得报答我。我只是……觉得那是对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
“你过得好，我就安心。这就够了。”
周淑芬听着，心口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她的眼神却在说话。
那里面有震惊，有感动，也有一种悄然滋长的依赖。
“可我确实没为你做过什么啊。”
“我们的付出根本不对等。你给了我这么多，而我……甚至连一句‘我愿意’都说不出口。”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这辈子，上一世，重来一次后，都没好好谈过一场恋爱。
尤其是那些关于爱情的部分，几乎是一片荒芜。
前头那个周大军，渣得彻底。
不仅背叛了她的信任，还把她对感情的期待碾得粉碎。
他嘴上说着未来，转头就跟别人牵手走进了婚纱店。
从那以后，她就更难打开心门了。
每次有人靠近，她都会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她怕了。
怕付出太多，怕最后只剩自己独自收拾残局。
她曾经以为，只要足够真诚，就能换来同等的珍惜。
可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
然而，完全不投入，心里又空落落的。
这种矛盾让她卡在中间，动弹不得。
既不敢向前，也无法真正后退。
“你想得太复杂了。”
郭振义笑了笑，语气平静。
他坐在她对面，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
“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这份喜欢，不需要你立刻回应，也不需要你为此承担什么。”
“现在帮你，是另一回事。”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她。
“是出于我想帮你，而不是拿这份感情当筹码。我喜欢一个人，难道还得拿这个当条件来谈条件吗？这不是我做人的方式。”
“这本来就是我愿意做的事。”
他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和。
“你不欠我，我也不会因此对你有所要求。如果你非得算得清清楚楚，非要划清界限，那咱们就算成合作也行。彼此明确目标，互不干涉内心。生意归生意，没人欠谁的。”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半分委屈。
周淑芬听着，脑子一阵发懵。
她本就心思细腻，此刻更是被他这番话搅得七上八下。
一会儿觉得他说得有理。
一会儿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搞不清楚，是他太过真诚，还是自己太过迟钝。
整个人都被绕晕了。
这提议确实诱人。
要是有了这笔钱，眼前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房租不会到期被催，女儿的补习费也能按时交上。
家里的米面油再也不会精打细算到每顿只能吃咸菜。
她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不必每晚躺在床上数着银行卡余额发愁。
光是这点，就足以让她动摇。
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久久没说话。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最后，她还是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
“不行，我还是不能接受。”
在她心里，只要接了这份钱，就等于欠下了还不清的人情。
这已经不光是钱的事了。
背后好像还牵扯着别的什么！
“你还是不同意？”
郭振义苦笑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