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艳主听完涂山绛的话,烟斗火星明灭,慢悠悠道:“利益纽带?不过是昆仑主撒下的松饵,钓着你们涂山长老舍不得松口罢了。想断不难,看你敢不敢舍。”她抬眼睨向涂山绛,“涂山堂楼留存的有苏氏狐尾熏少了,真只是昆仑偷拿?怕是有长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主动递过去的吧?七散香出世这么多年,我还真不信,你们涂山的长老们当真对这些隐在深层的东西一无所知呢。”
涂山绛脸色微变,沉默片刻道:“前辈所言极是,我早有怀疑,奈何无证据,只想着自己是思虑太过,且我常年不在山中,威望渐弱,也撼不动长老决议……涂山古籍记载,狐尾熏需成年狐族自愿献祭尾毛,可近年有苏氏失踪的年轻狐妖,多半是被昆仑强掳取毛了。”
鹿红望敖沄澈,摘了那斗笠薄纱的公子,那张姣好的面容全然暴露出来,他静静看着涂山绛和雏艳主的方向,似乎真的在好好听她们交谈。
察觉到鹿红视线,敖沄澈回望过来,冲她挑眉,是调戏的意味。
鹿红呼气,很无奈,又用眼神警告他,让他不要想出什么歪主意。
自八聚台他布局点出“蓬莱司察主敖沄澈”那一刻,鹿红便大概猜到了他的用意,这家伙估计是怕这段时间八聚台于三界行事太过,引得昆仑主所有注意全过去,影响他以后的行动。
恰逢近日,新任水官玉华昙在昆仑青鸟台领了任职的令牌,他这上一届水官殿的主人,也确实该出场唱几句大戏了。
传闻中,敖沄澈和玉华昙都是东海府辖出身,还有些亲族关系,要是旁人见敖沄澈退入象牙山养伤,而他的妹妹玉华昙顶替上他的位置,怕是都不会多想。
但鹿红却很清楚,他们两个,早在东海府辖倒台后就反目成仇。
哦,不对。
这兄妹二人哪是什么反目成仇?分明是敖沄澈亲手将玉华昙推到台前,做了他最完美的挡箭牌。
玉华昙对水官之位的执念,对权力的渴望,全被他算得精准。
昆仑主以为扶持玉华昙就能断了敖沄澈的后路,却不知那看似骄纵的新水官,实则这一生都对不上敖沄澈这一位看似柔弱的病娇孽子。
不过有一点鹿红是想不明白的,水官一职,虽是要有些筹云布雨的手法,但三界中除了东海龙族之外还有另外四海之部,昆仑主为何专门拣着东海这一支的家伙扶持?
当时在穿肠林,敖沄澈说过,他去地下极府看时,他族人尸身上的护心龙鳞都不在了。
思及七散香的原料,鹿红更觉蹊跷。
她轻轻咳了一声,将思绪拉回眼前,指尖摩挲着清照镜碎片的边缘,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昆仑主继续用这些原料炼制七散香,祸害三界吧?”
雏艳主听到她直观发问,目光冲着敖沄澈瞥过去,带着几分慵懒的戏谑:“这丫头问得实在,你这‘司察主’总该拿出点像样的章程吧?”
好一出推锅甩锅。
鹿红笑了一声,附和:“是啊是啊,我们千里迢迢过来象牙山寻你,给你重回三界的机会,如前辈所说,你要是拿不出点像样的章程,那我和涂山姐姐白跑了不是?”
敖沄澈折扇轻摇,指尖划过扇面的翠色山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要破那闭环,得先断其筋骨。有苏氏狐尾熏的主供应点在昆仑南麓锁妖塔侧的‘熏香阁’,由青鸟台影卫轮守。涂山神女若愿以涂山秘术潜入,配合东海旧部的人手牵制外围影卫,再由小鹿你持清照镜追踪魂骨残留,但是你那碎片可能用处不大——无论怎么说,我们先从第四勺原料下手,既打昆仑的脸,也给涂山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长老们敲敲警钟。”
涂山绛闻言,银牙紧咬,“好!有苏氏与涂山同源,此事我绝不能坐视!书中记载,锁妖塔月晦之日换防有半柱香空当,三日后便是时机。”
鹿红点了点头,清照镜碎片在掌心亮起微光:“我没问题,镜中能显魂骨轨迹,正好能定位熏香阁的存储之处。只是洞渊这边……”她看向雏艳主,等着她表态。
雏艳主吐出一圈烟,眉眼弯弯:“昆仑主敢派影卫闯我迷迭幻境,也该尝尝洞渊的厉害。三日后,我让‘无常使’去锁妖塔外围搅局,保证昆仑援兵半个时辰内到不了。”
敖沄澈收起折扇,嘴角勾起一抹浅弧:“如此三方合力,胜算不小。只是玉华昙那边……”
“她?”雏艳主嗤笑,“一个被权力迷了心窍的丫头,不足为惧。我会让洞渊信使漏点‘东海旧部要夺水官之位’的假消息给她,她定会忙着巩固权位,无暇他顾。”
鹿红望着几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半截,却仍觉敖沄澈眼底藏着更深的算计。
她想起此行真正的目的,蓬莱恶妖狱中那三位尚未判决,昆仑的眼睛始终是盯着他们这一边的,敖沄澈和雏艳主三句两句就利用“有苏氏狐尾熏”吸引了涂山姐姐全部注意。
依照他那缜密的心思,怎么可能忘了他设局让她们过来的真实目的?
果不其然,迷迭幻境的风卷着瘴气掠过亭角,远处山峰的云雾翻涌如浪,敖沄澈一合折扇,“在此之前,还得麻烦两位司使,将我‘请回’蓬莱‘坐镇’了。”
鹿红垂眼,心里有了底,只问:“青鸟台的那一群,再找上门来怎么办?”
敖沄澈不以为意浅笑,“小鹿啊小鹿,你的担心太多余了,我若回了蓬莱,昆仑主定然不会再派青鸟台的信使来。”
“你怎么那么确定呢?”鹿红皱眉。
涂山绛也皱起眉头,“都道你先前跟昆仑关系十分亲近,你回去了,怕是事儿更大吧?”
“我当然确定,等我回去,不出一个时辰,昆仑主定会亲自下临蓬莱见我的。”敖沄澈环视她们,最后凝视雏艳主,莫名其妙道:“这洞渊象牙山的风,太小了,一点儿不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