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固了。
翻涌的井水化作狰狞的浪涛，定格在半空。完美镜像斩出的剑芒凝固如琉璃。
那颗疯狂搏动的暗红心脏也停滞在收缩的瞬间。
连昊苍残魂最后一丝惊恐的意念都被冻结。
唯有常欢。
她的意识还在活动，身体却无法动弹，如同被封在琥珀中的虫子。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而就在这极致的死寂中，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地从她心脏最深处、那朵由宁欢留下的山茶花印记的位置响了起来。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直接震荡在她灵魂层面的低语。古老、漠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却又蕴含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真是…狼狈啊。”
这语气…和刚才那个完美镜像如出一辙，却更加深沉，更加…本源。
常欢的瞳孔在凝固的时空中剧烈收缩，意念疯狂挣扎：“谁？！初代？！是你？！”
“名字并不重要。”那低语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重要的是，你现在面临的困境，以及…我能提供的…解决方案。”
“放屁！滚出我的身体！”常欢的意念充满了暴怒和抗拒。她最讨厌这种藏头露尾、故弄玄虚的家伙！
“呵…暴躁的小家伙。”低语轻笑，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你以为，凭你修改的那几条无关痛痒的条款，加上那点稀薄的守护者之血，就能真正撼动这万古的布局？太天真了。”
“‘不可逆’…宁欢留下的这三个字，才是真正的锁。你修改得越多，锁得就越死。直到你…彻底变成祂想要的形状。”
常欢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母亲留下的后手没那么简单！
“你想说什么？！”常欢警惕地质问。
“做一个交易吧，小家伙。”低语的声音充满了诱惑，“给我一天…仅仅一天的自由。让我暂时主导这具身体，感受一下久违的…时空流动。”
“作为回报…”低语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认真，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我保证，让你那个小妹妹常乐…彻底摆脱初代的纠缠，以她自己的意志，永远、真正地…活下去。”
让常乐永远活着？以她自己的意志？
这个条件，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击中了常欢内心最柔软、最无法拒绝的地方！
她所做的一切，复仇、弑神、甚至修改契约…最初的起点，不就是为了保护常乐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常欢的意念剧烈波动，充满了挣扎和怀疑。与虎谋皮，代价可能是万劫不复！
“你可以不相信我。”低语似乎毫不在意，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无所谓，“那就等着时间凝固结束。然后，你会被井水同化，成为第七个标本。你的小妹妹会彻底苏醒，变成初代最完美的容器，失去所有自我，成为锚点的一部分，永恒痛苦。”
“或者，被那个来自其他时间线的‘完美’你自己吞噬，补全她的缺陷，让她带着你的力量，去统治她的世界。而你的常乐，在那个世界，恐怕早就…”
低语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两个未来，都是常乐的地狱。
常欢沉默了。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她的灵魂压垮。
“一天…你要我的身体做什么？”她艰难地问道。
“去拿回一点…本就属于我的东西。”低语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缥缈和…怀念？“顺便，清理一些早该清理的…垃圾。”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以时间之名起誓。”低语的声音庄重了一些，“一天之后，控制权完整归还。并且，兑现关于常乐的承诺。”
诱惑太大了。代价也太大了。
常欢的意念在疯狂交战。信任一个藏在心脏里的、可能是初代的老怪物？交出身体控制权一天？
但如果不答应…常乐…
就在她意志摇摆，几乎要被说服的刹那——
她的意识下意识地“看”向了心脏处那朵山茶花印记的最核心、最深处…
之前从未注意到的地方！
那里…似乎不仅仅是一个力量的烙印！
在那印记的花蕊深处，极其隐秘地，缠绕着一缕微弱到极致、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带着熟悉温暖气息的…残魂！
那缕残魂的波动…是宁欢？！是母亲的气息！
母亲的一缕残魂，竟然一直藏在她心脏的印记里？！那这个和她对话的低语…难道不是初代？或者说…不完全是？
常欢的意念猛地一震！
她突然想起了很多细节！
宁欢自刎前复杂的眼神…
燕昭最后的欲言又止…
昊苍警告“别再相信镜子”…
还有未来幻影最后那句“小心宁欢”…
一个模糊而惊人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
这个低语，这个所谓的“交易”…会不会本身就是母亲留下的后手的一部分？！一个极其冒险的…破局计划？！
用初代的力量和口吻，来引诱她，达成某个真正目的？
“怎么样？小家伙。”低语再次响起，似乎察觉到了她意识的剧烈波动，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时间不多了。做出选择吧。”
常欢的心脏疯狂跳动。
赌吗？
用自己的一天自由和身体，去赌一个拯救常乐的机会？去赌母亲这缕残魂的真正意图？
她看着周围凝固的、绝望的时空，想着井底那个即将失去自我的妹妹…
眼中，终于闪过一抹疯狂到底的决绝！
“好！我答应你！”常欢的意念如同斩钉截铁，“一天！就一天！记住你的承诺！否则，我就算自爆神魂，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明智的选择。”低语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满意的笑意，“那么…放松…交给我吧…”
一股无法抗拒的、温暖又冰冷的困意席卷了常欢的意识…
在她彻底失去对身体感知的前一秒，她仿佛听到那低语用极轻的声音，喃喃自语了一句：
“欢儿…别怕…”
那语气…像极了记忆深处的…母亲…
下一刻，常欢那双原本充满挣扎和疲惫的眼睛，缓缓睁开。
瞳孔深处，一抹至高无上的、冰冷的紫色神光，一闪而逝。
她微微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看了看周围凝固的时空，嘴角勾起一抹掌控一切的、漠然的弧度。
“那么…游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