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的全部情感寄托在了女儿身上，他亲自教导她，把她培养成文武双全、品质美好的人。
可他把她教导的太好，以至于她缺少了所有皇帝都拥有的多疑、心狠。
她太容易心软了，这是她的缺点，也是她的优点。
他希望段元钰能够改掉，所以放任她去了战场。
战场上的杀人不眨眼足够改变她的软心肠。
因为她很快能明白，这世界上并没有完全值得自己信任的人，最亲近的人也能够变成刺向自己的一把刀。
可他万万没想到此番一别，便有可能再也不见。
他的女儿芯子里换了人，是和自己妻子一样的快穿者。
所幸，他女儿还有回来的可能。
“江若婉？好熟悉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以后在其他世界我会帮你留意，你有没有想对她说的话或写给她的信？说不定我能够在某个世界里见到她。”
段扶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对了，皇帝，你的名字叫什么？”
“段承乾，承天命的承，乾坤的乾。”
“我知道了，我大概要等好久才能离开，在我离开前，希望我们能够和平相处，我不想伤害段元钰的亲人朋友，你可千万别逼我动手。”
段扶桑重新拿起筷子，把自己想吃的全夹进了碗里，反正也摊牌了，不必在皇帝面前扮演段元钰。
段元钰的人设不适合她。
【不是吧？这个世界是被穿成筛子了吗？在十几年前居然有快穿者来到这个世界，难不成等我们走后还会有其他的快穿者要过来？】
“你是系统，我是系统？我怎么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快穿者要过来？你直接去检查一下作者还有没有其他作品不就知道了吗？”段扶桑翻了个白眼，严重怀疑自家系统智商欠费，“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被那群傻子传染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当成问题问出来，以后再问这么蠢的问题，你就去找主系统修理一下自己的芯片。”
她骂骂咧咧吃饭，坐在她对面的皇帝欲言又止。
最终所有的话化作一声叹息。
罢了罢了，应该不会吃胖。
他虽然把女儿当儿子养，但段元钰大概是遗传了母亲爱美的性格，对自己的身材和皮肤保养有自己的严格要求。
“段承乾，有一件关于你女儿的事情，不知道你想不想听，”段扶桑吃了个半饱，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把男主痴恋原主的事情告诉皇帝，“你应该也知道你们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说，你想不想知道如果我没来，你女儿的结局会是什么？”
她甜甜一笑，他在她的笑容中看出了蛊惑的意思。
皇帝皱眉，胸腔里涌出一股烦躁：“你说。”
“如果我没来，你的女儿会被五皇子设计假死，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被他藏在某个村庄，等他登基后，他把你的女儿封为了皇后，他娶了自己的姐姐，害死了原本的发妻，还让姐姐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把龙凤胎中的哥哥封为太子。”
段扶桑用手帕擦嘴，笑容寡淡。
寡淡的笑持续了两三秒，她重新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关于原主的事情，身为原主父亲的段承乾有资格知道，再者，女主会利用这件事情借皇帝的手处理掉男主，她只是推波助澜一下，帮助女主解决掉男主这个大麻烦。
男主擅长玩弄人心，不能给男主反应的机会。
她的话音落下，桌子轰然倒塌，所有的盘子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变成大块大块的碎片，食物的残渣和桌子的碎屑融合在一起，变成碍眼的狼藉。
她眨了眨眼，看到了男人猩红的眼睛，他额头的青筋暴起，彰显出主人愤怒到极点的情绪。
他脸上的血色褪去，苍白的肤色衬得他犹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把她拆骨入腹。
段扶桑轻笑：“真是有趣啊，原来皇帝发疯是这副样子。”
她打了个响指，蓝色的光圈荡漾，原来，从发疯状态的皇帝立马恢复清醒，眼中的猩红褪去，眼神清明。
“你的状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差，段承乾，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段扶桑没检测出他的身体含有毒或者蛊虫的成分，开始怀疑当年发生的事，“皇后的死对你影响那么大？严重到让你长期处于疯狂状态？”
皇帝颓然坐在椅子上，面上浮现出迷茫之色。
他的手捂住半张脸，凌乱的发丝垂在身前，看起来可怜又无辜。
段扶桑渐渐失去了耐心：“你这种状态迟早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你的女儿，你不告诉我，我如何给你根治？难道你想有一天发疯起来，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记得吗？”
对，他还有女儿。
他要等到女儿成长起来再离开，他要保持清醒，不能再继续疯下去。
他急忙看向段扶桑，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她。
“我刚登基的时候没有实权，那群大臣为了控制我经常找人来折磨我，有时候用针扎，有时候试图控制我的精神……这种折磨持续了两年，我早该疯了，婉儿的死不过是压垮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疯了，半疯，如果没有元元，我大概会干一件暴君昏君才会干的事情——”
“我想把所有人都杀了，让所有人都去陪葬。”
他从未想过做皇帝，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平安度过一生。
可所有人都在逼他，所有人都把他推向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不愿意就得死。
他们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他必须尊重他们的想法登基，成为他们想要的傀儡皇帝。
他早该疯了，早该在所有人都逼迫他的时候疯了，早该在他受尽凌辱的时候就疯了。
江若婉是他迷途路中的明灯，是他心中的明月。
他庆幸过自己是反派，如果自己不是反派的话，江若婉根本不会看自己一眼，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他对这个身份又爱又恨，前者大于后者。
“其实婉儿也来晚了，在她来之前我就疯了，只不过我一直在伪装罢了，我怕她惧、我畏我，放弃任务也不敢接近我，所以我把自己伪装成正常人，她走后我就不必再隐藏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随风而去。
段扶桑握紧了胸前的衣襟，来自原主的意识苏醒。
段元钰在为自己父皇的遭遇感到心痛。
“我一直都是疯子，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