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话眠泪如雨下,却忽地笑了,指尖颤抖地攥住那枚碎片,赤金光瞬间没入她心口。
脚下杀阵终于彻底打开,阵中攻击杂乱的朝两人劈下来,最终却一下都没落在话眠身上。
风洛强硬的将人圈在怀里,替她挡下每一道攻击。
四枚碎片在话眠的身体里已经开始变化,不出片刻就会完全融合。
她知道,到最后她的身躯会被彻底灼烧殆尽,只剩下碎片融合后的完整封印。
如果风洛再不放开她,他凡人的躯体也会被碎片融合时散出的火光焚尽。
话眠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双手捧起他的脸,指尖一寸寸摸过,沾上血和泪,她瞧着他身上被阵法打出来的伤痕。
“风洛...”她终于开口,“我们若一同死在这里会不会去往一处?”
风洛垂眸,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会。”
一个字出口,一口血便呛了出来。
话眠苦笑出声。
不会的。
她就算是死了,也只会变成碎片,变成镇妖囊封印,永永远远的在其中镇压万妖。
而风洛,是要去奈何桥下的。
他们连死都不能在一起。
她抬头吻住他,连血也一起吃进嘴里。
她想若是死后能在奈何桥下见面也是圆满的。
但她不能那么自私,他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所以,她亲吻着他,一点点厮磨,到最后,她保持着最大的清醒,调动身上所有的力气,将死死困住她的少年推出了阵外。
与此同时,许怀安已彻底没了人样,他借光了万妖之力集于一身,眼瞧着话眠与四枚碎片逐渐融合,这便是他毁掉封印的最好机会。
他狂喜,猛然张开双臂,妖力化作巨口朝话眠袭去。
这一击凝结了万妖之力,可话眠却不再防御,她抬手,拂上镇妖囊。
“以身为引,以魂为锁,封印再成,永镇万妖!”
封印炸开,一起化作万千光丝,瞬间穿透妖力巨口,将许怀安连人带妖力一并缠裹!
地面塌陷,光丝如茧。
“不!!”
许怀安嘶吼,皮肉在光丝灼烧下寸寸剥落,妖丹崩裂成灰。他竭力伸手,却只抓住一把光屑,指骨随即被高温熔成虚无。
光芒最盛处,话眠回首,隔着火海与风洛对视。
她对他笑,唇形无声:
忘了我吧...
下一瞬,光茧轰然闭合,封印再成,镇妖囊重新归于平静,孤零零的落在地上。
那个往日将它挂在腰间的少女,已再没了踪迹。
许怀安死后,妖力倾泻而出,又重新回到万妖体内。
白笙恢复人身时,就见风洛跪在杀阵中心,握着一只带血的凌霄花簪。
那是原本别在话眠发间的小簪,如今只剩残破的金丝与几瓣被血染红的花片。簪尖深深刺进他掌心的肉里,血顺着指缝滴落,渗入焦土。
杀阵还在运转,赤金色的符纹卷着沙粒,抽打在风洛身上,他却毫无知觉,只垂着头,跪在焦黑的坑底。
白笙踉跄着奔来,紫衣破碎,狐耳还未完全收回。
他用狐尾替风洛挡下那些攻击。
他知道,话眠已经不在了。可眼下杀阵并未停下,此阵一开,必须有人踏入阵眼以身祭阵才能停下杀阵。
白笙本就无牵无挂,现在与话眠的妖主契约已解,他已不再执着那段过往,倒不如,用自己护下话眠在意之人,也算是死得其所。
只是在临死前,他还有一事要做。
话眠虽已化作封印重新镇压囊中之妖,但她作为人仅存的意识还散落在这里。
白笙笑了笑,九尾自身后展开,骨扇在他指尖化为利刃,他对自己毫不留情,手起斩断一条尾巴,在手心化作玉瓷花灯,将话眠最后的意识尽数收进灯内。
风洛握着簪子,忽觉不对,周围弥漫的星星点点,都是话眠的气息。
白笙忍着断尾之痛,在风洛错愕的眼神下,将那盏由狐尾化成的花灯递给了他。
“风洛,带上她一起出去吧。”
白笙抬眼,额上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却笑得温柔:“狐尾可养魂,百年后,她便能凝出形神,重新回来。”
风洛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那盏灯,用身体护住杀阵里凌厉的气息。
他先是欣喜,紧接着忽然意识到了一点。他猛然抬头,道:
“你让我带上她走,那你呢?”
白笙瞧了一眼阵心,没说话,但风洛立刻懂了,许怀安已经死了,可这么长时间里,杀阵依旧没有停下来,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既为杀阵,必须有人以自身为引,献祭给阵眼才能停下阵法。
所以,白笙这是做好了祭阵的打算了。
风洛低笑,果然,这狐狸与他的契主一样,都喜欢一声不响的将生机留给别人。
他小心捧着那盏灯,又塞回了白笙手里。
“温养魂灵需等百年,我凡人之躯,怕是等不了那么久,如果我死了,她要是回来找不到家怎么办。”
“不如你来替我守着她。”
白笙怔住,怀里的花灯被风洛的血染得微暖,灯芯晃了晃,映出他苍白的脸。
风洛却已转身,背对着杀阵,背对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仍在运转的阵眼。
“风洛!”白笙终于找回声音,踉跄着追了两步,却被杀阵余威震得跪倒。
他伸手,连风洛的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眠眠...”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入杀阵阵心。
阵眼如巨兽张口,瞬间将他卷入深渊。最后一丝火光熄灭前,白笙被风沙迷了眼,却只听得一句:死生同穴,永不分离。
杀阵闭合,光柱消散,一切重归平静。
只剩下白笙捧着那盏灯留在原地。
镇妖囊安静的躺在那里,似乎在告诉他,来时的三人,只剩下了他。
“真是些...冤家...”
他很少哭,就算断尾那么痛,他也只是忍着,但这一刻,眼眶还是红了。
风卷着余烬掠过,白笙留在原地,八条尾巴无力的垂下,却又再次张开。
利刃划过,只剩下了七条。
都说了是冤家,九尾狐最后变成了七尾。
他笑了笑,手中的灯变成了两盏,一盏是话眠,一盏是风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