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苏苏笑了笑，并不意外。
“这就是品牌溢价。”她拿起一瓶鎏金岁月，在灯光下晃了晃，“宋美琳在卖货，我们在卖梦。梦，当然比货值钱。”
而在商场的另一头。
丽人的柜台前，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虽然地上满是踩烂的红纸屑，证明了白天的人气，但宋美琳看着手里的报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怎么才五万？”
宋美琳把报表摔在秘书脸上：“几千个人排队，就卖了五万块钱？”
秘书吓得瑟瑟发抖：“宋……宋总，咱们是九块钱两瓶啊，还送脸盆。除去成本和送出去的赠品，其实……其实利润也就几千块。”
“而且……”秘书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很多本来排队的顾客，后来都跑去对面了。她们说咱们的东西像地摊货，用了掉价。”
“掉价？”
宋美琳猛地站起来，高跟鞋把地上的红纸狠狠碾碎。
她转头看向远处那个已经收摊、却依然显得那么高级的角落。那台大彩电虽然关了，但那种压迫感依然让她窒息。
她输了。
在第一天的正面交锋中，她用尽了所有的低价手段，却输给了周苏苏一台电视机，输给了那个所谓的品牌文化。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她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好，很好……”
宋美琳深吸一口气，眼里的怒火慢慢变成了阴毒的寒光。
“周苏苏，你不是喜欢讲故事吗？你不是喜欢卖弄你的高级感吗？”
“那我就给你讲个更精彩的故事。”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羊城晚报》的王主编吗？我是宋美琳。”
“我这里有个大新闻，关于那个华光雪绒花的。”
“我手里有一份权威专家的检测报告。”宋美琳的声音低沉而恶毒。
“听说她们的产品之所以见效那么快，是因为里面加了大量的激素。”
“对，就是那种能让人脸烂掉的激素。”
“明天见报，我要让整个羊城都知道，周苏苏卖的不是回春药，是毁容霜！”
挂断电话，宋美琳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
“品牌价值？呵。”
“明天过后，我看你的品牌，还值几个钱！”
羊城的清晨，本该是早茶飘香、鸟语花香的。
但对于此刻蹲在南方大厦门口的老李来说，这空气里全是火药味，呛得他想咳血。
昨天还排成长龙、挥舞着钞票喊着“我要当女王”的队伍不见了。
“退钱！黑心商家！退钱！”
“什么狗屁鎏金岁月！我看是烂脸岁月！”
“大家快看今天的《羊城晚报》！专家都说了，这东西见效这么快，是因为加了激素！用了是要变大脸猫、长胡子的！”
老李手里攥着那份还带着油墨味的报纸，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指节都捏白了。
头版头条，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像棺材钉一样扎眼——
《惊！天价回春药竟是激素霜？知名港医揭秘华光背后的黑色产业链！》
文章写得那是声泪俱下，有理有据。
引用了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香港资深皮肤科博士”的话，说什么天然成分不可能一夜回春，只有大剂量的糖皮质激素才能做到，长期使用会导致皮肤萎缩、多毛、甚至骨质疏松……
字字诛心，句句要命。
“大家听我说！这是造谣！这是污蔑！”
老李扯着已经哑了的嗓子，站在柜台上试图维持秩序：“我们周老板那是良心企业家！我们的配方是法国……”
“呸！还法国！”
一个大妈一口唾沫啐在地上：“我看是法西斯！连我们老百姓的血汗钱都骗，还要毁我们的脸！这种人就该拉去打靶！”
咣当！
不知道是谁带头扔了一个瓶子，砸在柜台的玻璃上。
场面瞬间失控。
柜台里那几个刚招来的小姑娘吓得抱头痛哭，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而在不远处，宋美琳的丽人专柜前。
那个昨天还被骂是地摊货的导购，此刻正嗑着瓜子，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这边的热闹，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风凉话：
“啧啧啧，看见没？这就叫报应。便宜没好货，贵的……那是毒药啊！”
……
白天鹅宾馆，临时指挥部。
房间里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像是催命符一样响个不停。
“老板！魔都那边来电话了！陈总监说，原本谈好的电视台追加广告被叫停了，好几家供销社说要下架我们的产品，怕担责任！”
财务艾伦接电话接到手软，满头大汗。
“还有，之前那个要跟我们签代理合同的浙江老板，刚才打电话说不来了，定金也不要了！”
整个房间乱成了一锅粥。
所有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恐慌的情绪像病毒一样蔓延。
这就是舆论的力量。
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年代，报纸就是圣旨，专家就是神仙。老百姓哪怕再喜欢你的产品，一旦听到激素、烂脸这些词，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会瞬间淹没所有的理智。
周苏苏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
她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发火，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份报纸。
她的目光，停留在文章末尾那个模糊的专家剪影上。
“呵。”
她突然轻笑了一声。
那声音在嘈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
“老板？”艾伦都要急哭了，“您还笑得出来？咱们的资金链……要是这批货都退回来，咱们就真破产了！”
“破产？”
周苏苏放下报纸，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珠江水依旧奔流不息，并不因为谁的成败而停留片刻。
“宋美琳这一招，确实狠。”
周苏苏淡淡地说道：“如果是普通的民营企业，被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激素……”
她看着手指上那枚精致的草编戒指——那是陆战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讥讽。
“她也就这点出息了。自己做不出好东西，就以为别人的好东西都是靠歪门邪道。”
“那咱们怎么办啊？”
老李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衣服都被扯破了，脸上还带着几道抓痕。
“外面都要疯了！警察都来了！说是为了防止骚乱，勒令咱们先停业整顿！”
“停业？”
周苏苏转过身，眼神如刀。
“停业就等于认罪。这一关要是过不去，华光这块牌子，就真的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