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会儿实在累了，需要好好歇息一下，就不留二皇兄和袅袅公主多坐了。外头风大，路上小心，慢走，不送。”
话音一落，六皇弟就像是被人牵动了提线的木偶，动作机械地接上了话茬：
“对对对，我也真要歇了。你们赶紧走吧，别在这儿耽误工夫了。”
二皇兄听了，反而乐了，嘴角微微扬起，索性双手抱胸，往门框边上一靠，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两人，一步都不愿意挪动。
可到底这里是别人住的院子，主人家都已明明白白下了逐客令，他堂堂二皇兄，若还厚着脸皮赖着不走，未免太失身份，传出去也不好看。
他暗自叹了口气，在心底默念：这宫里头，平日里全是规规矩矩的礼数，人人都戴着面具演戏。
像今日这般热闹又荒唐的好戏，可是难得一见。
错过了这一遭，下回再想找这么一场，怕是千金都买不来。
但即便惋惜，他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点头表示明白，随后慢悠悠地从倚靠着的墙边直起身来。
走到六皇弟跟前时，他脚步微顿，望着对方那副茫然懵懂的样子，忽然心下一软，动了恻隐之心，决定顺手给点提示，全当积德。
毕竟，若要在这三皇弟和六皇弟之间挑出谁更傻一些，总得公平一点才行。
三皇弟那边，他已经私下劝过一次，话也说得很明白；如今轮到六皇弟，也算是两清了，谁也不偏谁。
于是，他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六皇弟的肩膀，动作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深意，笑容温淡，却又意味深长：
“六弟啊……”
“六弟，这会儿天气正好，阳光暖洋洋的洒在院中，照得人通体舒泰。你身子既然已经好了，就别总窝在屋里不出来吹风透气了。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花呀草呀，听听街坊小巷里的闲谈，也别光听谁说什么，就信什么。”
“二哥不用替我操心。我笨是笨，但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心里清楚。”
【得，好心当耳旁风，白费口水了！】
这老六，自己都承认笨了，居然还非得死死抱着自己那一套所谓的对错观念不放，真是蠢得让人无语！
明明事情摆在眼前，是非分明，他偏偏要拧着来，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这局，六弟赢了——比三弟还傻！
见六弟根本不想听劝，油盐不进的样子，二哥心里一阵窝火，觉得再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唾沫。
他索性不再纠缠，干脆利落地拉起云袅袅那还带着些凉意的小手，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路上，二哥察觉到云袅袅一直低着头，脚步轻轻，一声不吭。
她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像只小雀儿，此刻却安静得反常。
二哥不由得心头一紧，生怕她心里憋着委屈，便放柔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小灵儿，你是不是难过了？”
“没有。”
“真没？”
“就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
“怎么可能只有一点点？换我，早气得跳脚，心都碎成渣了！那混账东西，不感激你还罢了，竟然还能说出那种冷言冷语的话，眼神里全是轻蔑——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二哥，我真的没那么难过。”
“为什么？你不生气？明明是你拼了命救了他，他不但不道谢，反而一脸不屑，好像你多管闲事似的——换谁谁能受得了？”
“我没想那么多。”
“嗯？”
二哥愣住，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些，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你真不觉得委屈？他那样对你，你居然还能心平气和？”
“二哥，你说是我救了六哥。那现在，他病好了，对吧？我的事儿，也就做完了。他高不高兴，生不生气，是他的事，我又拦不住，管得了那么多吗？”
她说着，还轻轻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子认真的劲儿，像极了私塾里讲学的小先生，稚气中又带着令人意外的通透。
二哥听得目瞪口呆，整个人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一拍大腿，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的老天爷！小灵儿，你这小身子骨里，到底装的是哪门子的大智慧啊？怎么说得比那些读书读了一辈子的老夫子还明白？”
“真的吗？哈哈哈！大哥哥也说我超聪明的！”
其实，大哥哥说的完整话是：“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就是懒得出奇，满脑子都是怎么偷懒躲事儿，一点苦都不肯吃，一丁点累都不愿受。”
这话，她当然没敢说出口——要是说了，二哥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不过笑完，云袅袅又皱起了小眉毛，小鼻子微微耸动，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眼神茫然地望着前方。
二哥以为她在琢磨：六弟为啥这么不讲理？
一个被救的人，怎么还能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这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还在想六弟为啥恩将仇报，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先是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像默认了二哥的猜测。
可转眼，又猛地摇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动作又急又快，像是在否认什么重要的事情。
“怎么，这拨浪鼓自己会动了？脑袋都快摇成风车了吧？你又是点头又是晃脑的，到底想表达啥呀？”
“我其实挺纳闷的，六皇兄为啥老针对我？说话冷冰冰的，像在躲瘟神。他那双眼睛总是低垂着，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语气更是生硬得像是冰碴子砸在地上。可更让我想不通的是——他明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整日咳嗽不断，夜里咳得厉害时连呼吸都带着颤音，脸色苍白得像纸，为什么就是死活不肯让我帮他治？难道……是因为他压根儿讨厌我，觉得我多余，宁可自己咬牙硬撑，咳到嘴角渗血也不愿领我的情？每次看到他蜷在榻上，手指攥着被角发抖的样子，我心里就跟刀割似的。可他却始终不肯松口，甚至一见我端着药进来，便立刻转过身去，背影冷得像座冰山。六皇兄这也太固执了！”
“对！他就这德行！榆木疙瘩一个！又倔又闷，谁劝都不听！咱别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