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湘湘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发昏，四肢乏力。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滚烫——她知道自己发烧了。
喉咙干得发痛，每呼吸一次都像在割裂气管。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到柜子前，翻出感冒药，药盒上的字都看得有些模糊。
她就着昨晚剩下的凉水，把药片囫囵吞下。
又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面包和一盒牛奶，勉强支撑着身体，把早餐摆到饭桌上。
动作缓慢，每一步都像在耗尽力气。
陆珠和陆恒已经穿好了衣服，正趴在地板上，用小毛巾搓脸。
水盆里浮着一层热气，毛巾还冒着白烟。
两人撅着小屁股，认真地擦着小脸蛋，头发乱蓬蓬的，像两团小草堆。
“洗完别忘了喝奶，蛋糕也吃了。”
她嗓音沙哑，几乎听不出原来的清亮。
说完就转身走向厨房，准备给自己倒点水。
水壶里还剩下一点温水，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心翼翼地捧着，走回客厅，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瘫进沙发里。
她靠在软垫上，小口小口地抿着热水，手指微微发抖，眼神空茫地盯着天花板，连呼吸都透着疲惫。
“你怎么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两个小家伙洗完脸，转身就看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发干，整个人缩在沙发里，毫无生气。
他们立刻围了过来，异口同声地问，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我不饿，你们吃吧，别管我。”
她努力扯了扯嘴角，硬是挤出一个笑。
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根本骗不了人。
“你跟爸爸吵嘴了，对不对？”
陆恒咕咚咕咚喝完牛奶，嘴边一圈白沫还没擦，就仰着小脸，睁大眼睛问。
“你发烧了，爸爸也不给你买药，还对你吼——爸爸坏！”
他说得理直气壮，小眉头皱成一团，明显站在妈妈这边。
陆珠没说话，安静地嚼着面包，小脸绷得紧紧的，睫毛低垂，眼睛时不时悄悄瞄她一眼。
她什么都没说，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全是藏不住的心疼和思索，不知道在心里琢磨着什么。
“不是吵架，”她轻轻啜了口热水，声音沙沙的，像是被砂纸磨过，“就是想法不一样，他不高兴，我也不高兴，就这么简单。”
她语气平淡，可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她知道陆清风不是故意凶她，可那一刻的情绪，却像刀子一样割开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可心里，却又隐隐泛起一点暖意——这两个小崽子，到底没白疼。
他们虽然小，却已经懂得察言观色，懂得心疼人。
这份纯粹的牵挂，比任何安慰都更戳心。
早饭一过，陆珠和陆恒居然没像往常一样吵着去隔壁找宁宁玩。
他们乖乖地坐在她旁边的地毯上，一个安静地拼积木，一块一块地搭着歪歪扭扭的小房子；另一个抱着绘本，一页一页翻着，连平时最爱模仿动物叫声的兴致都没了。
屋子里静得出奇，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积木轻微碰撞的“咔哒”声。
他们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见她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才又低头继续玩，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她的梦。
“冯嫂子，在家不？”
门口突然响起王小丽响亮又热情的声音，伴随着几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冯湘湘半眯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从浅眠中被外界的动静惊扰，她皱了皱眉，眉心轻轻拧起，眼神带着几分未散的倦意和淡淡的不耐。
她慢悠悠地站起身，动作不紧不慢，仿佛时间在她身上流淌得格外从容。
她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角，赤着脚踩在微凉的水泥地上，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王小丽满脸堆笑，脸上堆叠起一层又一层的亲切笑意，像是刻意要掩盖什么。
她手里提着个竹编的篮子，篮子里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个鸡蛋和一把青菜，显然是刚从自家菜园摘的。
她一见冯湘湘出现在门口，立刻提高了嗓门嚷道：“哎呀！我就知道你没走！”
声音又亮又脆，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她那副热情的模样，好像前两天被冯湘湘冷脸拒绝、当众下不来台的事，已经全然抛到了脑后，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她的笑容依旧灿烂，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刻意的亲近。
“找我有事？”
冯湘湘微微歪了下头，语调平淡得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像是随口一问。
她装得一脸无辜，眼神清澈，仿佛真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登门。
“你今天肯定要去镇上吧？一块儿走呗！”
王小丽说着，脚步一挪，迅速靠近，语气热络得近乎夸张，“有个伴儿多好啊，路上还能聊聊天，说说闲话，多热闹！”
她说着就要伸手来拉冯湘湘的胳膊，动作熟稔得仿佛两人是多年好友。
冯湘湘眉梢一动，反应极快地往后退了半步，轻轻巧巧地避开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她的动作不带一丝慌乱，只是眼神微冷，语气依旧平静：“我要去镇上，但今天不卖果子。”
王小丽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像是被戳中了某个不该碰的点。
她脸色微微一变，眼底闪过一丝惊疑，随即急着追问：“为啥不卖？你不是隔天都去吗？都成习惯了，今天怎么突然不去了？”
冯湘湘听着这话，心里莫名涌起一阵厌烦。
自己什么时候去镇上、卖不卖果子，竟被人盯得这么死，像是被一双无形的眼睛时时刻刻监视着。
这种被窥探的感觉，让她脊背发凉，也让她心头的火苗一点点往上窜。
但她到底忍住了，没有当场发作。
她只是淡淡地吸了口气，语气依旧克制：“嫂子，你要赶早市就赶紧去吧，别在这儿耽误工夫。晚了的话，连个像样的摊位都占不上。”
对面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响了起来，木门被缓缓推开，发出老旧门轴特有的摩擦声。
朱红秀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一条黑白相间的条纹连衣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她肩上挎着个小巧的布包，脚踩一双略显夸张的高跟鞋，每一步都走得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红梅，要出门啊？”
王小丽眼尖，立马转过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笑容再次堆得满满当当，语气也变得亲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