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迹垂眸看向那枚佩在腰侧的碧玉螭龙云纹鸡心佩,当即就将玉佩摘了下来,“啪”地拍在案上。
“好,就依大姐姐所言。那剩下的八百两……”
他本想说剩下的八百两先欠着,却被明皎打断:“我瞧这个,约莫值五百两。”
她葱白似的纤长手指悠闲地往明迹的胸口一点,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明迹的胸前配着一只挂着长命锁的麒麟忍冬纹金项圈,做工精致,宝光四溢,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大姐姐!”这一次,明迹再也忍不住,扬声反驳,“这金项圈是爹爹给我的生辰礼,出自天宝金铺,值一千两!”
明皎唇角勾起一抹悠然的浅笑,“四弟可要将它送去‘恒生当’,看看能当多少银子?”
这话如同当头一盆冷水,让明迹语结,方才的底气泄了大半。
这“恒生当”是京城四大典当行之首,他自然知晓。
一旁的小团子伸出三根胖乎乎的手指,笑眯眯地替明迹答了:“三百两!”
“这金项圈最多能当三百两!”
小财迷心里暗暗咋舌:堂姐这压价的本事,真是堪比奸商!
嗯,他以后一定要好好跟堂姐学!
明皎的注意力倏地落在小家伙身上,双眸危险地眯了眯,“不迟,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知道的?”
这小子上次敢跟着谢珩去赌坊下注,难不成还去过当铺当了什么东西?
明迟对着堂姐乖巧地笑,答道:“我在无量观偶然听香客闲谈说的,他们说上好的物件进了当铺,总要被压去大半价钱,有的黑心当铺甚至只给原价一成呢!”
他抬着包子脸,一本正经地补充,“迹堂哥若是不信,尽可去京中各大典当行问问。”
明迹的脸色愈发阴沉,犹豫不决。
明皎见状,凉凉道:“四弟,我这人最不喜强人所难。你若是不愿用这金项圈抵,我也不强迫你。”
她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不如这样,我随你去见母亲,让母亲代你赔了,可好?”
“不行!”明迹想也不想地脱口反对,咬牙切齿道,“我把金项圈给你!”
若是惊动了母亲,那他只会更惨,怕是剩下的五两月例也要被克扣,得不偿失!
明迹磨着牙,慢吞吞地解开金项圈的活扣,恋恋不舍地将它也放在案上,却又不肯撒手。
“大姐姐,若是我能凑到一千两……”他试着与明皎协商。
明皎大方地说:“你若是能在这个月内凑齐一千两,我就将玉佩与金项圈都还给你。”
明迹眼睛一亮,瞬间又精神了,“此言当成。”
“我们立字为凭。”明皎微微地笑,转头吩咐大丫鬟,“紫苏,你去拟一张契书来。”
不一会儿,紫苏就拟好了契书,吹干墨迹后,送来给明皎看。
明皎检查了一遍,指着契书对明迹说:“按个手印吧。”
“这玉佩作价两百两,金项圈算你五百两。那剩下的三百两,我这做姐姐的,便不与你计较了。”
她的语气听着既贴心,又大方。
明迹却很想骂粗话,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那我谢谢大姐姐了。”
他仔细将契书看了一遍,终是咬了咬牙,用拇指沾了点大红印泥后,在契书末端重重按上了指印。
契书一式两份,一份交给明迹,另一份由明皎保留。
她不耐烦再理会他们,对紫苏说:“紫苏,送四少爷与表小姐出去吧。”
她半点不给脸面地下了逐客令。
明迹哼了一声,甚至没招呼白卿儿,就拂袖而去。
那道门帘被人粗鲁地打起,又刷地落下。
白卿儿没急着走,眼眸幽深地看着明皎,语重心长地说道:“表姐,你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你的亲事是圣旨赐婚,外祖母与大舅舅拿捏不了你,但侯府终究是你的娘家。你将来需要娘家人出头时,可别后悔!”
她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任何人听着都挑不出刺来。
而对于重活一世的明皎来说,这些话实在讽刺无比。
就算她再隐忍,再退让,又如何?
那些个记坏不记好的白眼狼,只会得寸进尺,甚至还会反咬你一口。
明皎眼底一片冰冷,毫不躲避地直视着白卿儿,轻笑道:“表妹,你有空教训我,不如先管好你自己。”
“你祖父与你爹他们应该快上京了吧?”
“……”白卿儿表情一僵,眼底黯淡了三分。
白老太爷虽然起复,也拿回了一部分家业,但离京十几年,想要在京城再站稳脚跟,怕是要好几年。
上一世,侯夫人急急地定下了她与谢思的亲事,赶在白家人进京前,将她嫁了出去,她的亲事是由侯府操持的。
这一世,她与萧云庭才刚交换庚帖,连婚期也未定下。
若是白家人这时候进京,那她的亲事就得由白家人操持,必会逊色不少,诚王妃怕是会生出诸多挑剔来。
“有劳表姐为我操心了。”白卿儿力图镇定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指节发白。
她得与侯夫人商量一下,要么将婚期提前,要么设法让白家人晚些进京……
白卿儿心中烦躁,转身走了。
紫苏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小团子鬼鬼祟祟地走到门帘边,望了一眼白卿儿的背影,见她走远,这才放心地走了回来。
“堂姐!”他两眼发直去看那只金灿灿的金项圈,爱不释手地抚摸了一番,“你居然用一件假货骗……赚了一千两。”
他一不小心打嘴瓢,终究是把话给绕了回来。
屋里的另一个丫鬟白芷看着地上那些碎瓷片,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小姐,奴婢这就把地上的碎片给收拾干净。”
这个被明迹砸碎的花瓶根本不是正品,而是那件滥竽充数的赝品,根本不值几钱。
小团子嘿嘿地笑,眨巴着大眼问:“堂姐,你觉得迹堂哥能筹到一千两吗?”
他太高兴了,一会儿给堂姐斟茶倒水,一会儿给她端蜜饯,一会儿谄媚地又给她捶腿。
“你说呢?”明皎悠然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