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官爷,小的是前往京城的药商,只是盘缠告急,便卖些药材筹些盘缠。”
沈扶寂起身,微微躬身,态度谦和,神色平静无波,没有半分慌乱。
官兵眯着眼,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上,又扫过他的药箱,沉声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沈扶寂抬头,目光坦荡地迎上官兵的视线,眼底清澈,没有丝毫闪躲。
官兵看了半晌,见他神色自然,双腿站立稳健,确实不像是双腿残疾之人,又翻了翻他的药箱,皆是寻常草药,并无异常,便挥了挥手。
“走吧走吧,下次遇到巡查,老实配合。”
“谢官爷。”沈扶寂躬身应下,待官兵走远后,才缓缓直起身,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这是他上路以来第一次遇到官兵盘查,虽有惊无险,但也让他知晓,洛烨的追查极为严密,往后的路途,怕是不会太平。
这夜,苏折雾听从李福安的吩咐,端着茶水刚到御书房,就见着洛烨双目通红,望着手中的折子。
众人的面色惊惶,求救般的眼神尽数落在苏折雾身上。
李福安见她来,眼神示意,让她将茶水端过去。
苏折雾看懂了他的眼神,手中的动作一顿,手指不由发紧,攥紧了手中的茶盏,她脚步轻挪,似是承受千斤之重一般,缓缓朝着洛烨挪去。
洛烨早就察觉到苏折雾的到来,眼神冷冷的瞥了眼李福安。
他最近未回养心殿,除去接手柳家的事务繁忙以外,还有些想将沈扶寂的事情处理好后,再说苏折雾的事。
却没想到李福安这家伙居然让她前来御书房,虽是不满他的安排,但紧锁的眉头有了微微的舒展。
“怎么朕要吃人?”
洛烨突然出声,将苏折雾吓了一跳,惊慌失声,手中的茶盏又微微溢出,溅在她的手上,瞬间红了一片。
她死死咬着牙,硬生生将痛意强压下去,洛烨见状,起身,本就因为劳累泛红的眼眸,又红了几分。
他抢过苏折雾手中的茶盏,猛地掷在桌上,茶水在杯中跌宕,一滩滩水渍在案几上晕开。
李福安见着苏折雾惊呼时,眸中就闪过不悦了,眼见着洛烨紧张的动作,他慌乱上前,颤颤巍巍地递过手中的药。
洛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眸色冷厉,他不由的轻颤,连忙躬身,将药又往前递了递。
苏折雾看着洛烨替她上药,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被洛烨死死地攥紧手腕,只得任由他去。
眼眸正恰落在洛烨刚刚放下的折子上,见着国师二字,飞快地将其看完,眼眸幽深。
“阿雾?”
洛烨轻轻地在她伤口上轻呼了几口气,温柔缱绻的眸色定定地望着她。
苏折雾闻声回神,眼眸暗了几分,她总觉得洛烨似是有什么病一般,前不久在试探,警惕,现在又是这般模样,当真是帝王深不可测。
思绪流转间,她连忙颔首,躬着身子向洛烨赔罪,“奴婢愚笨,不慎湿了茶盏,还请陛下恕罪。”
洛烨没有开口,苏折雾也不敢起身,只觉得一股炽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半晌后,洛烨转身坐回椅子上,身子往后靠了靠,半阖着眸子,“行了,下去吧!”
苏折雾慌不迭地朝着门外走去,洛烨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勾了勾,随即落在李福安的身上时,似是刀锋一般。
“陛下,老奴见您心绪难平,所以才找了观雾姑娘。”
李福安迎着刀锋,躬身上前,跪在洛烨的身前,语气愧疚道:“是老奴自作主张了,还请陛下责罚。”
“都是宫中的老人了,李福安,擅自带人闯御书房是什么罪?”洛烨的声音又冷了几分,夹杂着汹涌的怒火,朝着他席卷而来。
李福安一顿,有些吃惊地望向洛烨,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要惩罚他,随即恹恹道:“重则斩首示众,轻则交由大理寺处罚。”
“朕看你是清楚?”洛烨冷笑一声,随即道:“念在你一片忠心,就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有了之前的对比,李福安不由地舒了口气,杖刑虽然很重,但借着他的身份,杖刑之人定不会下死手,就是些皮外伤。
他回过神,连忙冲着洛烨道谢,“老奴谢过陛下。”
听着殿外传来噼里啪啦的杖刑声,洛烨眼睛都不眨一下,握着折子的手紧了又紧。
这么久,居然没有一点沈扶寂的消息,最新的消息还停留在追查到酒楼的车舆,自此,再无消息。
半晌后,洛烨猛地起身,沈扶寂的性格不可能会藏头露尾地生活,定会到京城!
若是真的回京城,算算日子,应该在最近……
这日,沈扶寂抵达了沧州,沧州临近京城,城池繁华,来往行人众多,同时也是官兵巡查最为严密的地方之一。
沈扶寂的马车刚进城,便看到城墙上张贴着最新的悬赏告示,上面的画像比之前更为清晰,悬赏金额也翻了一倍,显然是洛烨加大了追查力度。
沈扶寂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停下马车,便有几名官兵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沧州知府麾下的捕头,名叫赵虎,为人精明,做事严谨,这些日子追查钦犯,从未松懈。
赵虎目光扫过沈扶寂的马车,最后落在他身上,眉头微微皱起。
沈扶寂的容貌,与悬赏告示上的人有几分相似,只是双腿并无残疾,可他总觉得眼前这人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赵虎沉声问道,目光紧紧盯着沈扶寂,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回捕头,小的姓叶,名云,从南方来,打算去京城贩卖药材,沿途卖些草药赚些盘缠。”
沈扶寂依旧神色平静,语气谦和,将早已想好的说辞道出,姓名取了“烟云”的谐音,不易引起怀疑。
“姓叶?”赵虎眯着眼,绕着沈扶寂走了一圈,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沈扶寂的手修长白皙,指尖圆润,不像是常年劳作的行商之手,倒像是养尊处优之人的手。
“你这双手,不像是做行商的,倒像是读书人或是贵人之手,你莫不是在撒谎?”
沈扶寂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平静,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淡淡笑道:“捕头说笑了,小的虽做行商,却也爱惜双手,至于琐事自有小厮,小的双手若是粗糙,定会损伤药材。”
“再者,小的幼时也曾读过几年书,只是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做了行商。”
赵虎闻言,依旧有些怀疑,又问道:“你既读过书,可会写字?写几个字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