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许令容难堪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
她面皮火辣辣的，感觉好像全部宾客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脸上。
许令容张了张嘴，好想为自己辩解，同时内心一痛，备受打击，皇上怎可当众不给她颜面呢？
她都是为了龙诞节的宫宴啊！
“戴戎，你坐下。一个大老粗，成日理不会讲，只会嚷嚷着大吼大叫骂人，像头熊似的，连一个女副官都能欺压到你的头上，没出息。”
戴戎气得脸红如关公似的，吭哧吭哧喘了几声粗气，还真反驳不了皇上这一句贬低。
“戴夫人，你也坐下，朕并无不悦。女人孕育新的生命，最辛苦也最伟大，一点孕吐，无伤大雅。”
乔萌已经满眼通红，眼泪吓得涟涟流了出来，深觉都是自己坏了事。
闻言，她才惶恐又感激不安地坐了回去。
同时扯着虎背熊腰，身躯完全挡住了后排宾客的戴戎也坐下。
东方临霆漠然的眼神，又落到了许令容的身上。
“在宫宴上一共有六位孕妇。许副女官，你歧视孕妇，是不是要把六位孕妇全都赶出去？”
“娄大学士的孙媳妇、魏言官嫁给了盛国公家世子的亲女儿、两个尚书的儿媳妇和夫人，以及还有齐丞相的外甥女。”
“她们都是孕妇，你面对面去跟这几位大人，再完整重复一遍你方才对孕妇的煞气、冲撞一说？”
许令容的面色更加惨白，嘴唇颤抖，她该怎样去说啊！
岂不是惹了众怒？
一同得罪了这几个朝臣？
戴戎只是个粗鄙的武官，职位再高，又没法插手朝中的绝大多数之事。
但这几位大人物不一样，都是位高权重的臣子，甚至还有王公贵族的盛国公！
她要是惹了他们的印象极差。
那她日后想要当上皇后，朝廷的阻力不就会很大？
他们不会赞成她当皇后，她就相当麻烦了！
许令容根本不敢也不想跟这些朝中重臣们站在对立面上。
“求皇上澄明，臣只是口误了，臣没有歧视孕妇的意思，更不会驱赶孕妇。”
“臣也是女人，臣的身子年轻健康，并且臣的母亲和外祖母都是生育能力极强的女人，所以臣的体质也很能生，臣今后会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臣早晚也会有成为孕妇人的一天，又怎会歧视孕妇呢？”
“臣有错，臣太心急了，因为宫宴是臣率领宫务司辛苦了数月办成的，臣责任心太强，仅仅生怕宫宴的美好氛围被打破了。”
许令容面色苍白地连忙解释着，不想让太多人误会她，却还忍不住夹带私货，告诉东方临霆自己很能生。
妄图什么时候皇上急着要皇子，就会想起她来，然后将龙种播进她的肚子里。
东方临霆眸色冷晦，一时暂未语，一道弱弱的话音就插了进来。
“其实……是因为鱼片太腥而已。”
“臣妇也怀孕了，但是臣妇这胎从不反胃难受，一次都没吐过。”
“方才品尝最先几道前菜，吃到了鱼片，臣妇也觉一口腥气在喉咙涌了上来，差点也刺激得想吐了。”
“鱼肉一冷就会腥，此是常识，怎么会做成冷盘的呀？”
大胆在宫宴上发言的，是一个魏言官嫁给了盛国公家世子的千金。
亲爹是最敢说的言官，丈家是王公贵族。
因此魏玮玮的底气够足，也就头一个冒出来说句实诚话了。
池黛听了好大一场戏，看得津津有味，立马望向了这位盛国公家的小夫人。
魏玮玮长了一张圆乎乎的团团脸，也就是俗称的娃娃脸。
标配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天生带笑的上翘嘴儿。
特别的是，她的鼻梁很高很笔挺，是有气势也有胆魄的那种鼻子。
因此，她看起来并不好欺负，更不娇弱。
也是因为，魏玮玮现在已经有诰命在身了，所以，她的自称都是“臣妇”。
要是换另一个普通的官夫人出言，那就该自称“民妇”了。
没想到——
魏玮玮的话音一落下。
其他的人，也都有附和的了！
“是啊……臣本来也不好挑刺，毕竟这是龙诞节的宫宴，但这道金汁鱼片委实是太腥，臣吃下也觉腥气上涌，险些就想吐出来了。”
“不敢在皇上的面前不雅，臣用了极强的自控力才勉强忍下了。”
一个性子跳脱些的小文官大喇喇地说道。
“臣妇也想说，臣妇今年七十三了，倒是老了，也吃不出腥不腥。但这一道桂花蜜团，却也是很不合理，糖冷却后黏成了一坨，实是……”
一个养尊处优，头戴宝石抹额的老夫人也出了声。
她是见不得年轻刚有了孕的媳妇子，被人指责嫌弃。
“蜜团本身是适合做冷盘的，但多此一举的是，蜜团还要用糖浸，甜上加甜，又像老封君说的，糖冷却后将全部蜜团黏在了一起。”
另一个稳重些的文官摇头，接话道：“老臣向来嗜甜，方才想吃一吃蜜团，却竟没咬动。皇上莫怪，老臣的话多了些。”
“鱼片我也觉得腥！可是娘硬要我吃，说多吃鱼聪明！”
一个稚童举起了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就大声说了出来！
她旁边的亲娘拉都没拉住，睁大了双眼，一个怒瞪，连忙把女孩儿拉了回去。
啊啊啊啊，慌死人了，这小妮子，怎啥的场合都敢说话呢！
许令容的身子微微颤栗，从侧面看，她的冷汗和青白脸色都能明显地看出来。
……她已经彻底失了自傲自得的气焰。
她花尽心思想出来的宫宴菜单，竟被这么多的人诟病有问题了？
这、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那么有管理和统筹的能力！
“许令容，你最初出来说，这些冷盘前菜全是你精心定下的？”
“现今宫宴上出现了这般多的差评。”
“这就是你当女官的能力？”
东方临霆漠然冰冷的质疑，从她的头顶砸下。
许令容猛一抬起头，直视了龙颜！
皇上批判她什么都可——
怎么能否定她的能力不行！
许令容如遭雷劈，无法接受，感觉内心的长久信念都崩塌了！
“原来，问题出在你的身上，而非戴戎的夫人。”
东方临霆又发话了，冷冷的神情晦暗无波：“那么，朕命令你，当着宫宴众人的面前，立刻去跟戴夫人道歉。”
许令容两眼发黑，浑浑噩噩地转过了身。
她脸皮向来就薄，个性腼腆内敛，又很是矜持的，被皇上要求当众道歉，她只觉得自己的面颊红得发烫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