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黛猝不及防地被人点了名,瞬即收回了跟东方临霆的暧昧交流,那叫一个惊疑不解,转过目光去看对面的齐丞相。
她哪里跟齐丞相有交集了?
完全素不相识。
怎么他会无端端提及她?
东方临霆作为发骚的挑起人,正在兴头上,结果却被打断,他的表情极淡极冷,静静地望向了齐丞相。
想知道齐丞相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皇上正值青壮年,临幸后宫是正常之事,但万万不可偏移了重心,荒废了国事朝务。边疆受异域之扰,军情犹在,瑨朝亦需要皇上的治理,后宫女人,比起天下来说,还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齐丞相没直接戳破方才黛贵人的浪荡行径,而是委婉迂回,先了劝诫皇上一番。
“齐丞相忧心了。”
东方临霆没想到齐丞相扯这么大的旗子,淡淡地应了一句,也算给足了齐丞相脸面。
但齐丞相却不愿揭过。
“这位黛贵人既身为后宫的女人,也更该恪守本分,懂得以大局为重。当皇上偏宠她时,她要做的不是妄图独占皇上的宠爱。”
“更不是得寸进尺,欲壑难填,连体面和尊荣都丝毫不顾了,不分场合,也不要脸面,一心只想着勾起皇上的心念和注意。”
池黛一头雾水地听到了这儿:“?”
终于是捕捉到了一丝线索。
在点她呢?
敢情,齐丞相应该是见到了她和东方临霆刚才在互相调情?
但又不是她主动的。
更不是她在唱独角戏哇。
分明就是东方临霆先勾三搭四,她再搔首弄姿,他们两个顶多算淫男荡女好吗!
凭什么就审判她一个啊?
“要清楚,侍奉皇上虽然是黛贵人的分内之事,但这并不等于,黛贵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勾着皇上,破坏皇上的励精图治,不为皇上雨露均沾而着想。”
“因而,恕老臣直言,这位黛贵人疑似品行低下,毫无女人操守,只会邀宠。”
“此实是祸水妖妃的表现。”
“皇上若是英明,当不再沉迷于黛贵人的美色和绞缠。绝不能被黛贵人一个上不得台面,放浪不堪,毫无羞耻,只会行献媚之举的女人,泄去了您所有的精力。”
齐丞相面色严肃。
他干脆把话说白了来,反正黛贵人出身微末,又有什么用顾及的?
没给她半点遮羞布,那就没给吧。
谁让她自己轻浮?
她一个风骚而全无用处的玩物,得了皇上一点恩宠罢了,他作为瑨朝的丞相,还需怕?
宫宴上刹时一静,满场死寂。
该说不说,齐丞相这话,说得可真够锐厉的,全无留情面。
对皇上当然尊着,至多就是劝导。
但对齐丞相口中的黛贵人而言……
可就是赤裸裸、真切的羞辱贬斥了啊!
池黛在座位上,立马成了四面八方射来的微妙视线的中心靶子。她承受着各种的目光,鄙夷的最多,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好奇的、冷冷漠然的、打量的……
甚至还夹杂着淫一邪的!
她靠!
池黛尽量保持神色不动,脊背挺起,内心满是日了狗了。
皇上找她搞的小动作!
男女搞黄色,就骂女的,不怪男的是吧?
赖她勾引皇帝?
为什么不是皇帝主动挑逗她啊?
男的不是比女的好色多了吗,齐丞相这个男人不懂?有了情况,就像脑子选择性记事,忘了最无耻也最憋不住的明明是男的?
齐丞相一出面戳破“脓疮”,好多人都暗自兴奋了起来。
啧啧……
黛贵人应得的!
谁让她这么受宠,今晚宫宴已经跟齐丞相的亲生女儿相邻而坐了,再任由她媚惑皇上,她岂不是很快就要超过齐嫆的前面了?
齐丞相怎可能容忍一个光凭肉体上位的黛贵人,骑在他亲女儿的头上!
池黛又一次处在了风口浪尖。
这回更众人瞩目。
在龙诞节的宫宴上,连所有朝臣的家眷们也悉数在的,只怕今晚过后,池黛经历的这一份绝顶难堪。
就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全瑨京。
她会成为整个瑨朝的笑话,并且身上被冠无法再摘的妖妃名头。
齐夫人源氏的脸色稍霁。
她就知道,找丈夫还是更适当也更有用些。
毕竟她只是一个宫外的女眷,就算当场叫破黛贵人的无耻放荡,黛贵人也只是丢了些脸,不太能风光了。
但黛贵人终究是后宫的嫔妃,还是宠妃。
她受的是皇上的恩泽,只要继续被宠幸,即使是不光彩的玩物,但她过的也是好日子!
如果她好命——
受了皇上那么多的龙露,怀上了龙嗣,那就更奈她不何了。
那一天,只怕黛贵人就要真的山鸡变凤凰了!
所以齐夫人源氏想了下,让齐丞相去贬谪黛贵人,皇上在,众朝臣也在,全体家眷都在,黛贵人还不跌落泥淖中,死也死得彻底,再也无力回天了?!
齐夫人的脸色淡淡,端坐着,双眼皮垂下。
一向通身的贵气,泰然自若。
东方临霆冷淡的嗓音,如荒原暴雪般凛冽,在整个白玉殿内响起:
“齐丞相好像不知,你方才提及到了边疆的军情,其中,新充用的军资——牛油底料,就是黛贵人发明的。”
“朕去黛贵人的寝宫找黛贵人‘沉迷美色’,黛贵人‘媚惑’朕的时候,朕在无意间,发现黛贵人让御膳房做出来的牛油底料,让身体升温的效果绝好,一旦冻了还会凝固成块,极度便于携带和储存,简直万分契合赶去边疆抵御异域人的瑨朝大军。”
“于是朕就拿了黛贵人的新吃食发明,充以军用。”
“由火锅底料展开,朕又和戴总兵商议了一系列的新圣令,养牛、种植辣椒花椒等等,齐丞相应是最了解的。”
“朕若没记错的话——”
“齐丞相昨日在朝上,还大为夸赞牛油底料及其连带的圣令,便国利民,连结边疆内陆,连通瑨朝各城。”
“牛油底料实是立了大功,又发挥了大用。”
东方临霆的语调波澜不起,平淡漠然,却一句句说得极畅通!
“那么齐丞相,你口口声声,黛贵人怎么只会以色侍人了?又哪里祸水了?”
“朕近来宠爱黛贵人,又如何被黛贵人勾得不治国不理事,也不英明了?”
“一个明君,难道被一个你嘴里上不得台面、毫无能看的用处、只会献媚邀宠的女人,就能轻易毁了?”
“那这个女人到底厉不厉害?卑不卑贱?算不算一无是处?”
“这个明君又能有多明?”
“拿朕的后宫临幸之事,放大来当成任何治国有失的罪名,此是蓄意倒转而为。”
“齐丞相,朕不觉得你多关心国事,你只是想诋毁黛贵人,冠罪一个朕的后宫嫔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