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肯定死活不让他踏出玉芙宫半步。
她一向谨慎，生怕他在外头惹出是非。
可现在不一样，有楚烨轩作陪，理由也说得过去。
兄弟叙旧，顺便探病，谁也不能多说什么。
时机稍纵即逝，再这么犹豫下去，真就晚了。
他抬起头，目光沉静地看向楚烨轩，缓缓点头。
“行，我跟你走。”
楚烨轩立刻眉开眼笑，嘴角咧得老大，眼中闪过一丝雀跃。
他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大氅，三两下往身上一披，脚步已经朝门外迈去。
“走！现在就去！别耽误时间了！”
“等等。”
楚烨恒淡淡一声。
楚烨轩僵在门口，手还扶着门框，身子转了一半。
“咋了？你还有啥顾虑？不是说好了吗？”
楚烨恒站起身来，动作从容不迫，整理了下衣袖，才慢悠悠说道：“这都快中午了，你刚一进门，我立马跟着你走人。别人看了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这当哥哥的怠慢你，连顿饭都不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他微微一顿，接着劝道：“不如先吃顿饭，安安心心地用完膳，咱再动身，如何？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见楚烨轩眉头微皱，还在犹豫。
他又补了一句，语气意味深长。
“再说，父皇刚刚下朝，眼下正是批阅奏折最忙的时候。若咱们这会儿贸然闯进去，恰好赶上他心烦气躁，脸色不好……”
后头的话他没说尽，只轻轻抬了抬眼。
可楚烨轩懂了。
最终，他乖乖坐了下来，脸上那股子急切劲儿也消了大半。
陪着楚烨恒在玉芙宫吃了顿不算丰盛却极体面的午膳。
一路上，寒风未歇。
楚烨轩把大氅裹得死紧，几乎将整个脑袋都缩进毛领里。
他侧过头，瞄了眼身旁步伐稳健的楚烨恒，压低声音小声问：“这会儿……父皇该批完折子了吧？”
楚烨恒一愣，脚步微顿，缓缓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他脸上。
楚烨轩立马低下头，脸上的神色变得极为局促。
不是他胆小怯懦，实在是因为他从小到大挨的教训实在太多。
宫里人人都说他最得宠，逢年过节赏赐不断。
可越是得宠，就越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也越容易被挑出错来。
父皇嘴上说着疼他、护他。
可一旦他真出了差错，那戒尺落下来的时候，半点不含糊。
所以，他越是被宠，心里反而越害怕见到父皇。
看着楚烨轩此刻低着头的模样，楚烨恒在心里暗暗嘀咕。
这小子平日里不是挺嚣张的吗？
怎么现在比我还紧张？
连站都站不稳了？
可作为兄长，他不能露怯，只能强撑着镇定，故作从容地走上前。
“别慌，应该快批完了。就算还没全处理完，估计也就剩下一两件奏折没看，不会拖太久的。”
“哦……”楚烨轩轻轻应了一声。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袖口的织金纹路，一下一下。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这动作毫无意义，可就是控制不住。
他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在自己房里跟侍从夸下海口，说他是天选之子。
可如今真正要面对父皇的奏章时，他的腿肚子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起转来。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反复回响。
完蛋了，完蛋了，我怕是要被骂得体无完肤。
两人一路并肩前行，你一句“别怕”，我一句“撑住”，互相打着气。
终于，他们走到了承乾宫门口。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口值守的太监双喜便迎了上来。
“二位殿下，抱歉啊，陛下说了，谁都不让进。”
这话一出，楚烨恒顿时瞪大了眼睛。
“谁都不让进？连我们也不行？”
楚烨轩则悄悄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一动，声音微颤地追问：“那……那通报一下也不行吗？就说是咱们来了，求见父皇……”
双喜依旧笑着，可那笑容里却透着几分无奈。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偷听。
“二位殿下不知道，今儿早朝前，陛下脸色就不太好看，眉宇间全是阴云。下朝后，连御辇都没坐，直接进了御书房，吩咐紧闭大门，谁都不见，连平日里送茶送点心的太监都被拦在了外头。”
他偷偷往御书房的方向瞄了一眼。
见门缝里一丝动静都没有，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
“都这个时辰了，陛下……连午饭都没动一口。”
楚烨轩和楚烨恒的脸色齐齐一变。
不吃饭？
那是气到什么程度？
他们要是现在贸然闯进去，岂不是自己撞枪口？
稍有不慎，怕是连怎么被罚的都说不清。
两人对视一眼，眼波一转，无需多言，便已心领神会。
楚烨恒瞥了眼宫门，低声试探：“要不……”
他悄悄朝那扇紧闭的殿门瞄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楚烨轩立马挤眉弄眼，小声接话。
“跑？”
他立刻会意，眼皮一跳，嘴角一扯，做出一副机灵鬼样的神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左右张望。
“跑！”
俩人异口同声，呼出一口长气，转身就走。
几乎是同时，两人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的瞬间，胸中那股憋着的紧张气终于松了。
没有半分迟疑，两人立马转身。
“父皇不见人，我们就不叨扰双喜公公了。”
楚逸筠语气一本正经地补了一句。
话是说给双喜听的，其实更是说给殿内那位听的。
我们可没想打扰您，是您自己不见人啊。
“走走走，告辞告辞！”
楚烨轩接得飞快，连连挥手。
他一把抓住楚逸筠的手腕，拔腿就跑。
两人脚步急促，衣袍翻飞。
身影在宫道间快速掠过，转眼就消失在拐角。
双喜站在原地，摇头笑了笑，小声嘀咕。
“陛下又不是妖怪，跑那么快干嘛？”
他深知陛下虽然威严，却并非不近人情。
这两个皇子，未免也太紧张了些。
楚烨轩拽着人一路狂奔。
直到彻底远离了承乾宫的地界，才敢停下。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早上的风还带着凉意，寒气直往衣领钻。
但此刻早已被热汗浸透。
楚逸筠也跟在他后头直喘，眼神里全是问号。
“你慌什么？”
他刚才完全是被带着跑的，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不懂，父皇一生气，下手特狠。我可是亲身体验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