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看二皇兄,却是脸色铁青,额头青筋微微跳动,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
他恨不得立刻钻进地底缝里去,躲开这满殿的目光和那句轻飘飘却如雷贯耳的话!
照这样下去,他还没靠楚砚昭拉拢人心、压太子一头,就要被这个小祖宗给坑死了!
她这一句话,看似乖巧,实则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皇上先是愣了一下,眉头微挑,显然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随即,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震得殿角的铜铃都轻轻晃动。
他一边拍着龙椅扶手,一边笑得前仰后合,笑了半天才停下来,眼角还挂着笑泪。
“你二皇兄不让要,你就不要了?”
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探究。
“嗯!”
楚砚昭用力点头,小辫子一甩一甩的。
“我相信二皇兄。他既然不让我要,肯定是为我好。那我听他的就是!”
她说得一本正经,小手还交叉放在胸前,像是在宣誓什么庄严的承诺。
她摊开小手,掌心朝上,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仿佛那颗被众人艳羡的玄武流萤珠不过是路边的一颗玻璃珠子。
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惹得皇上又是一阵大笑,连旁边的大太监都忍不住低头偷笑。
他转头看向二皇子,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味道——有打趣,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璟儿啊,平时灵儿也就听你几句。可你把她的赏赐拦下了,总得补点什么才对得起她吧?”
皇上故意拖长了语调,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这样,你亲自去给她找些爱吃的小点心。要是哪天她嘴巴不开心了,朕唯你是问!”
“是,儿臣领命。”
二皇子低头应道,声音沉稳,可耳根却悄悄红了。
他心中叫苦不迭:区区点心,哪能平息这位小祖宗日后翻脸的可能?
可当着皇上的面,又不敢多言,只能默默记下这笔“债”。
“太棒啦!”
楚砚昭忽然跳了起来,小鞋子啪嗒一响,蹦到皇上跟前,抱住他的胳膊猛摇。
“我就知道,皇爷爷最疼我啦!”
她笑得灿烂,眼睛亮得像夜空里的星子,全然不知方才一场暗流,已在她无知无觉中悄然退去。
楚砚昭一听有好吃的,顿时眼睛一亮,嘴角立刻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像是春日暖阳照进了心窝。
她欢快地扑腾着两条肉乎乎的小胳膊,脚步轻快地奔向皇上,一跃而起便稳稳抱住了皇上的脖子,整个人像只撒娇的小猫似的挂在了他的肩头。
二皇子站在一旁,眼角微微一抽,心里顿时翻了个白眼,那股子嫌弃几乎要从眼眶里喷涌而出,简直快要翻到脑门顶上去了。
这熟悉的语气、这无厘头的撒娇套路,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仿佛昨日才在某个宴席上听过一遍。
说起拆台,那可是他的拿手好戏,从小到大就没输过。
无论是朝堂议事,还是后宫家宴,但凡有人想装模作样,他总能不动声色地戳破那层虚伪的面纱。
太子的台都敢拆——哪怕对方是未来的储君,他也照样面不改色、言辞锋利地掀个底朝天,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古灵精怪、鬼点子层出不穷的小丫头楚砚昭?
今天这场合热闹得太过分了,不搅和一下,岂不是辜负了自己“毒舌二皇子”的名号?
这台,必须得拆!
想到这儿,他唇角微扬,步伐从容地走上前,朝着皇上恭敬地拱手行礼,动作一丝不苟,脸上却早已堆满了笑意,那笑容甜得像刚出炉的桂花糕,让人一眼望去便心生暖意。
“父皇明鉴,”他声音清朗,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爽朗与俏皮,“其实啊,灵儿来之前,也曾私下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皇上挑眉,略带好奇地看向他:“哦?说来听听,她都说了什么?”
“她说,只要父皇肯给她一块桂花糕,她就能让音音妹妹的高烧退下去。”
二皇子一本正经地陈述,随即话锋一转,语调微顿,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光,“不过嘛……我说的是真心实意,她嘛……呵呵,这话还得打个问号才是。”
殿内霎时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
几个年长的太监连忙低头捂嘴,生怕失仪;几位妃嫔更是忍不住掩唇轻笑,目光在楚砚昭和二皇子之间来回流转,满是看热闹的兴致。
皇上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既无奈又宠溺。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楚砚昭的小脑袋,语气虽责备,却透着浓浓的纵容:“你看看,这小脑袋瓜里整天都在琢磨些什么?偏生还说得有鼻子有眼。”
可话虽如此,他终究还是没忍心真的责罚她,反而顺势替楚砚昭撑了腰:“不管是不是巧合,今儿这一剂药下去,音音的烧确实退了。要说功劳,灵儿也算出了一份力,这份心意,朕记下了。”
话音刚落,殿里的宫人再也憋不住,纷纷笑了起来。
笑声如清泉流淌,冲淡了先前凝重的气氛,整个御书房瞬间变得温暖而热闹。
就在这欢声笑语回荡之际,躺在床榻上的楚音音,终于缓缓地、彻底地退尽了高烧。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额头上原本滚烫的湿意已然消失不见。
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随后慢慢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雕梁画栋的宫殿里,烛火明亮,香气袅袅,父皇坐在主位上含笑不语,几位皇兄围在一旁谈笑风生,而那个本该默默无闻的楚砚昭,此刻正被众人簇拥在中央,像一颗冉冉升起的小太阳,照亮了整个房间。
曾经把她捧在手心的父皇,那位每逢她咳嗽一声便会彻夜难眠的帝王;还有那些平日里对她嘘寒问暖、呵护备至的皇兄们,如今全都围着楚砚昭团团转,言语中满是赞许与宠爱,哄得那叫一个开心自在。
更让她心头刺痛的是,这一切,竟发生在她病卧在床、昏迷不醒的时候!
这一幕,就像是当众揭开她最深的伤口,毫不留情地撒上一把盐。
楚音音的心猛地一紧,仿佛被人用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涩自心底涌起,迅速化作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在她胸腔里疯狂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