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向前迈了一步,恰好挡在盛初夏身前半尺的位置。
他披着的外袍被风吹得微微鼓动,领口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
那只手已经悄然握住了腰间的玉佩。
呵,一条穿了人皮的海货罢了,也敢在这装神弄鬼。
等桑泽带着盛初夏回到进来的那块空地坐定。
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口:“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掐着手心。
周围的火堆还未熄灭,余烬里偶尔爆出一个小火星。
“几个不知死活的小角色罢了。”
桑泽说得轻描淡写。
他靠着一块平整的岩石坐着,姿态放松。
说话时还顺手拨了拨火堆,让火焰重新旺了些,照亮了半边脸庞。
可盛初夏哪信这些。
要是真那么轻松,能躺一个多月下不来床?
修真界的时间可比外面快多了。
两个月了都还在养伤,可见伤得多重!
她盯着桑泽的侧脸,注意到他左耳后有一道极细的伤痕。
若不是靠得近几乎看不见。
那道痕迹呈现出浅紫色,显然不是新伤。
而是旧创未愈留下的印记。
但她也知道,崽崽不说,是不想让她操心。
她理解,可心里就是高兴不起来。
明明想问得更多,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桑泽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便抬起她的一只手,轻轻按在自己脸上,温温软软地蹭了一下,语气难得柔和:“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吗?”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先笑了下,眼尾微弯。
盛初夏轻轻应了一声,压根没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崽崽已经挪到了她身边。
两人靠得越来越近,坐姿也变得有点儿说不出的别扭。
她本想稍微往后让一点。
可对方的手仍握着她的手腕,动作便顿住了。
桑泽眸子里泛着一点像是流动的金光,声音低低的。
“那时候,那些修道的人看出了我的真身是龙,就想拿我开刀……”
他话说到这儿,停了一下。
舒尔嘴角扬了扬,语气忽然亮了些。
“可也正因如此,我才遇见了您。”
盛初夏咬了下嘴唇,玩了这么久这古怪的契约游戏。
“要是能选,我宁愿你平平安安,什么都没发生过。”
少年手指一抖,转头在她掌心飞快地吻了一下。
“主人真是最温柔的人。”
“可再温柔你也瞒着我,到底怎么伤的。”
她嘴上带点埋怨,其实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逼他说出来。
她哪里是真的不在乎?
桑泽笑出声,哪能听不出她的小把戏。
“哎呀,您这可冤枉我了,我正要讲到那儿呢。”
他语气轻快,眼角微微弯起,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反而不急着解释。
“啊?”
盛初夏一愣,随即瞪大眼。
“等等……你是说,这次受伤,也是因为被人认出是龙?”
她早知道他的身份危险,但没想到竟有人胆大包天到直接动手。
“龙虽然少见,但活得太久,总有人盯上。修真界里就有一批专捉龙的猎手,只要拿下一条龙,一家子能风光一百年。”
这话一出,盛初夏心里猛地发凉。
她可不傻,根本不信那些人抓龙是为了圈养供奉。
想想之前那个蛟鞭,还有鲛人血的事……
龙比这些更稀有,那些疯子能干出什么事,根本不敢想。
“那你……”
她手心冒汗,喉咙发紧,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
她想摸摸他伤在哪儿,又怕碰到还没结痂的地方,迟迟不敢动。
手指悬在半空,微微发抖,眼睛却死死盯着他胸口的位置。
桑泽干脆抓住她的手,直接按在自己胸口。
“这里当时伤得不轻,不过现在全好了。”
说着,他一笑,凑近她耳边。
“多亏主人愿意化成灵体,陪我一起修炼。”
他没说的是,那一击,其实穿透了整个胸膛。
剑气自前胸贯入,后背穿出,血洒了一路。
要不是脖子上戴着她送的项圈,硬生生拦下了杀招,他根本撑不到逃命那一刻。
疗伤那段日子,他明明能感应到她在周围徘徊,却始终不敢现身。
怕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会难受。
他躲在山洞深处,靠着残存的灵力维持生机。
而他心底最恨的,不是那些想要他命的人,而是他们毁掉了她给的项圈。
那是她亲手戴上的,是他这些年贴身携带的唯一信物。
该死的家伙,一个都别想逃。
他已经记下每个人的面容,每一个气息。
等他彻底恢复,他会亲自去找他们算账。
盛初夏原本就心里有数,知道小家伙肯定碰上了不得了的事。
她察觉过他体内灵气紊乱,发现过他夜里无意识攥紧床单。
可等真从他嘴里听到那番话,脸还是唰地一下烧了起来,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她总算搞懂了,为啥梦里老是冒出那两股缠在一起的气流。
这可不是简单的身体上的事儿,连魂儿都能搅和到一块去。
靠的是灵气当桥梁。
俩人像没穿壳的蝉,赤条条地在阴阳之间打个来回。
“其实我……”
眼看崽崽还想往下说,盛初夏立马抬手一按,直接把他嘴巴给捂住了。
她拼命板着脸,硬撑出一副凶样。
“打住!你啥都不想!”
周围空气仿佛也因此凝滞了一瞬。
山洞深处滴水的声音格外清晰。
桑泽这才老老实实闭嘴点头。
他抿了抿嘴唇,目光微微低垂,不敢再乱看。
盛初夏见他安分了,才慢慢松开手。
她后退半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你现在伤也好了,干嘛还不走?非窝在这破山洞里?”
她语气有点冲,眉头紧皱。
“这地方又黑又潮,通风也不好。再说了,底下还蹲着个不知名的东西,谁晓得是不是善茬。留这么长时间,真不怕哪天被反咬一口?”
结果桑泽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坦坦荡荡地说:“算是歪打正着吧。”
他说话时神色平静,语速不快也不慢。
“那天逃命的时候慌不择路,一头撞进这个山缝里,意外发现了这处天然灵泉。”
“水流常年不断,而且灵气浓度远超外界,对我这种重伤初愈的人最是合适。”
他顿了顿,呼吸略沉,接着道:“留在这里调息,恢复速度快了不少。既然有现成的好处,何必急着走?”
他又看了眼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