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的声音沉了沉，带着几分过来人的疲惫：“小林，你在基层这么多年还不清楚？市里做决策，先看的是硬性指标。”
“他们怕举子区的物流、供应链跟不上，耽误了项目投产进度，到时候问责下来谁都担不起。”
“至于投资方意愿，市里不是没考虑，是觉得项目落地优先于选址偏好，他们觉得星河是冲着技术转化和市场来的，只要项目能建起来，在哪建对企业影响不大。”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有个新能源材料项目，投资方本来选了郊县，最后还不是被调到开发区，理由也是配套更成熟。”
林涛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喉咙发堵，他不甘心的说道：“可江董不是普通投资方啊，他手里的固态电池技术是独一份的，就不能特殊对待？”
“正因为技术关键，市里才更要统筹。”张老叹了口气。
“不过你也别太急，市里说了会给举子区补政策，去年高新区抢了经开区的芯片封装项目，最后不也给经开区批了个专项款？后续我帮你盯着，争取要个产业扶持基金的名额，也算少亏点。”
挂了电话，林涛无力地坐在沙发上，脸色灰白，李江河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了数，上前一步低声问道：“老领导那边……没办法？”
林涛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市委定的调，谁也改不了，烤鱼区靠港口，市里说方便后续运输，就把项目划给他们了。”
哪怕他们知道烤鱼区就是来摘桃子的，但是理由也相当充分，最重要的市委已经做出了肯定。
他们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谁叫他们没后台没人家后台大。
李江河攥紧了拳头，又重重松开，脸上满是憋屈，却也只能接受现实。
“那……江董那边怎么办？咱们怎么跟他说？”
林涛沉默了几秒，拿起手机，翻出江辰的号码，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按下去。
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很快被接通，江辰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林书记，咋有空给我打电话？是工厂项目有进展了？”
听到这话，林涛心里更不是滋味，语气带着歉意：“江董，实在对不起，有个坏消息要跟您说……”
“市委那边刚刚做了决定，说从全市统筹规划考虑，让把超级电池工厂的项目转到烤鱼区，说是那边靠港口，方便后续运输……我找了我的老领导，可这是市委的集体决策，实在没办法更改……”
电话那头的江辰，原本正看着陈阳送来的车型设计图。
听到这话时，他翻看设计图的手猛地一顿。他靠在办公椅上，眉头缓缓蹙起，原本温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当初做决定的时候，季军不是没和他说过如果要选在他老家，烤鱼区其实是最优解。
那里背靠长江，还拥有工业体系，等超级电池工厂建成之后可以直接通过水运直接送到沪上的港口，物流成本确实更低，但即便如此，
他还是铁了心的选举子区，根本不是图什么成本，图什么方便，而是因为那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他想着项目落地后，能带动老家的就业，让那个曾经号称全国劳务输入第一县的家乡的人不用再背井离乡打工。
这份乡土情分，是他对项目选址唯一的执念。
可现在，市委一句轻飘飘的统筹规划，就把他的心意抛在脑后？
如果我真的要考虑成本什么的话，我会把超级电池工厂的项目选在是内陆的渝州吗？哪里建不是建？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连问都没问过他这个投资方的意见，就单方面的做出了决定。
江辰只感觉一股火气顿时顺着心口往上涌。
但他没在电话里表露出来，只是声音沉了些：“我知道了林书记，不怪你们，不用道歉，等我消息。”
说完江辰挂了林涛的电话，他没再看桌上的设计图，而是直接找到了周明的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压下心头的情绪，语气严肃的说道：“周秘书，有件事需你帮助。”
“我原先计划在举子区建的超级电池工厂，市委突然要把项目转到烤鱼区，理由是那边靠港口，能不能帮我查下，这个决策是怎么定的？有没有人征求过项目方的意见？通知都不通知一下我们就直接做出决定？”
电话那头的周明一听这话，立刻察觉到了江辰的不满，连忙沉声应道：“江董，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了解一下情况，十分钟后回电，把来龙去脉搞清楚先。”
“好，麻烦周秘书了，我等你消息。”江辰挂断电话，目光落在窗外深城的天际线上。
他不是非要和市委拧着来，只是不希望自己对老家的一片心意，就这么被一句统筹给抹掉。
如果连投资方的意愿都不被尊重，这项目就算落在烤鱼区，也少了几分原本的意义。
没等十分钟，周明的电话就打了回来。
“江董，我问清楚了，这次是烤鱼区主动向市委递了补充方案，不仅承诺承担一半的基建成本，还说能协调沪上港口开通电池运输绿色通道，市委班子觉得这能加速项目落地，提升全市产业竞争力，才最终拍板改了选址。”
“没人提过项目方的意见？”江辰闻言不满又多了几分。
“提了，但被压下去了。”周明叹了口气说道：“市委那边觉得你是企业家格局，会理解全市一盘棋的思路，还说后续会给星河额外的税收优惠……”
江辰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税收优惠我不需要，我要的是尊重，既然市委听不进项目方的意愿，那这事就不用我出面谈了。”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麻烦周秘书帮我处理一下，让他们知道，固态电池项目不是哪里都能建的普通工程，更不能拿‘统筹’当借口，凉了反哺家乡的人心。”
电话那头的周明瞬间明白了，江辰这是没打算跟市委绕圈子，他的身份特殊，一句话比任何谈判都管用。
周明立刻应道：“江董你放心吧，这事我现在就去办，保证半小时内给你答复。”
不到二十五分钟，周明的电话就打了回来，语气里带着轻松：“江董，搞定了，我刚跟渝州市委通了话，把你的意思和项目的重要性说清楚，五分钟前，他们临时加了个会，已经撤销了之前到调令，举子区的项目不变，还会配套一笔基建补贴，保证后续运输效率不低于烤鱼区。”
末尾他还补充了一句：“对了，江董，领导对最近星河的动作很满意，继续保持。”
这句话瞬间让江辰面色变得严肃，连之前对老家市委的不满瞬间都压过去了。
他连忙肃然起敬说道：“感谢领导的关注，劳烦周秘书替我向领导问声好。”
“放心吧，我会传达到位的。”周明笑了笑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他还有很多事要忙，因为江辰的事，他已经推掉了不少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