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凝在营帐的兽皮帘上，林羽用佩刀刮下一片冰晶，看它在掌心化成水痕。地图上的朱砂标记已添了七处新的红点——那是柳三娘传来的神秘交易点，从青州粮铺到幽州铁器坊，竟连成一条弯弯曲曲的银蛇，直指义军背后的软肋。
“将军，柳姑娘的商队在沧州被扣了。”斥候单膝跪地，甲胄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说是被‘山匪’劫了，实则是穿叛军甲胄的人动的手，粮草全被运往黑风寨。”
林羽指尖重重敲在“黑风寨”三个字上，木桌发出闷响：“好个声东击西。他明着收粮草，暗里却想断我们的补给线。”他忽然扯下帐角的油灯，将灯油泼在地图边缘，“传我令，让张将军带五百骑，明着去沧州‘剿匪’，把动静闹大。”
“那暗线呢？”副将追问，手里的狼毫已蘸好墨。
林羽冷笑一声，拔刀在灯油浸过的地方划了道弧线：“我带锐士走秘道，直扑黑风寨。李肃想螳螂捕蝉，就得让他尝尝黄雀在后的滋味。”
三日后，沧州城外扬起漫天烟尘。张将军的骑兵如黑云压境，火把将山坳照得如同白昼，喊杀声震得崖壁落雪簌簌。寨门楼上的“匪首”正指挥放箭，忽然瞥见林羽带着三十人从后山绝壁攀援而上——他们靴底裹着麻布，铁爪扣在冻硬的石缝里，悄无声息如壁虎。
“点火！”林羽低喝一声，火箭齐刷刷射向寨内粮仓。火光腾起的瞬间，他已跃过寨墙，长刀劈断两个哨兵的咽喉。粮仓前的空地上，果然堆着柳三娘商队的粮车，车辙印竟与李肃亲卫营的马蹄铁吻合。
“林羽！你果然来了！”李肃的声音从了望塔上传来，他竟亲自守在那里，手里把玩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可惜啊，这粮仓里的不是粮草，是火药！”
林羽瞳孔骤缩，猛地将身边的士兵扑开。轰然巨响震得他耳膜生疼，粮仓炸开的气浪掀飞了半座寨墙，碎石如暴雨般砸落。他抹去脸上的血污，看见李肃正顺着塔绳往下滑，身后跟着个穿锦袍的人影——那是幽州刺史的亲卫统领！
“勾结官府，你好大的胆子！”林羽提刀追上去，刀锋劈开迎面射来的冷箭。
李肃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夜明珠摔在雪地里，滚出老远：“胆子？没胆子怎敢掀了这大唐的天！”他反手将亲卫统领推过来当挡箭牌，自己钻进了密道，“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刀锋穿透锦袍的瞬间，林羽忽然嗅到股奇异的香气——是长安商会特有的龙涎香。他劈开对方衣襟，果然看见内衬绣着朵半开的牡丹，正是柳三娘商队的记号。
“你是柳姑娘的人？”林羽收了刀，对方却猛地咳出黑血，指着密道入口断气：“他……他要炸……炸黄河堤坝……”
林羽心头剧震，转身对身后的士兵嘶吼：“快！传信号给勤王军，让他们死守堤坝！”
雪地里的夜明珠忽然被马蹄踏碎，张将军带着人冲进来：“将军，找到火药库了！还有三车没炸！”
“不用管！”林羽翻身上马，长刀直指密道方向，“追！他想水淹七军，咱们就扒了他的皮！”
骑兵的马蹄声撞碎山谷的寂静，林羽伏在马背上，看着密道出口的方向渐渐泛起鱼肚白。晨光里，他忽然看见柳三娘的商队旗帜正从远处的官道上飘来，旗下的马车辙印深得出奇——那是载着重物的痕迹。
“是援军！”士兵们欢呼起来。
林羽却勒住了马。他忽然想起柳三娘裙摆上沾着的黑泥，与黑风寨密道里的土质一模一样。那抹淡蓝色的身影，此刻在朝阳下竟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列阵！”他横刀立马，声音在晨风中带着冰碴，“不管来的是谁，先亮家伙！”
三十骑迅速结成圆阵，刀光在朝阳下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远处的商队渐渐近了，为首的马车帘被风吹起，露出柳三娘那张带着浅笑的脸，她手里把玩着的，正是颗与李肃那枚一模一样的夜明珠。
“林将军，别来无恙？”她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奇异的甜腻，“李将军说，你若肯归顺，这天下，分你一半。”
林羽仰头大笑，笑声震落枝头残雪：“告诉他，想要我的命，就自己来取！”
刀已出鞘，箭已上弦。朝阳跃出山头的刹那，两拨人马在冰封的官道上撞出第一道火星，映得天边的朝霞，红得像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