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晨曦瞳孔猛地一缩——她看见了。
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
有什么东西，正从世界的规则深处，一点点苏醒过来。
风突然又吹了起来，卷着焦土和碎石，在空中乱飞。刚才那诡异的静止仿佛从来没发生过，可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她的掌心还裂着口子，结了痂也没管，只是把手中的噬魂剑往地上狠狠一顿。剑尖触地的瞬间，整片天空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颤了颤。
“不是蚊子。”她冷笑了一声，“是蟑螂窝。”
林逸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九剑核心浮在肩头，表面纹路微微发烫。他盯着前方那层看似平静的天幕，眼神冷得像冬天结冰的湖面：“刚才那道光闪，根本不是系统自检，是有人在里面改代码。”
顾清寒没说话，指尖凝出一缕寒气，在空中轻轻一划。那丝白雾碰到无形屏障时，竟像水面一样荡开涟漪，映出几道淡淡的灰影——那些影子贴在法则边缘，缓慢蠕动，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世界。
陈晓琳靠在一块倒塌的石碑上，手指按着太阳穴。魂灯虽然封住了，但她还是有种被盯着的感觉，就像耳朵里钻进了小虫子，挥都挥不走。“它们不只是在记录。”她声音有点哑，“它们……在学我们。”
话音刚落，天边忽然撕开一道光痕。
不是裂缝，也不是黑洞，而是一块“空白”凭空出现。它不发光也不吸光，就这么安静地悬在那里，像画布上被人硬生生抠掉了一块真实。
然后，人出来了。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气息波动，三个身影从虚无中走出，动作整齐得像提线木偶。他们穿着和吴晨曦一样的青色长衫，脸上却没有表情，眼睛泛着灰白色。
“我靠。”林逸挑了挑眉，“现在连克隆人都开始走批发路线了？”
第一个傀儡抬手，掌心翻转，一团极寒风暴轰然炸开——那是玄冰螭的绝招“霜陨”！
吴晨曦侧身躲过，反手一剑横扫，直取对方脖子。脑袋飞出去了，身体却没倒，反而在消散前爆出一阵扭曲波纹。那波纹掠过空气，竟然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模糊的人影，一半是她自己，另一半缠满了玄冰螭的龙鳞纹路，两种意识在脑子里撕扯、融合。
她心头一震。
第二个傀儡趁机扑来，拳头带着黑焰砸向胸口。顾清寒一步上前，寒气化作利刃，凌空一斩，直接把那人劈成两半。可尸体消失的刹那，同样的影像再次浮现，这次更清楚了——那个融合体睁开了眼，一只瞳孔冰蓝，另一只赤红如血。
“不是幻觉。”顾清寒收回手，指尖微颤，“他们在复制你的状态。”
“还不止。”陈晓琳突然开口，“他们在测试你是不是‘合格容器’。”
第三个傀儡没急着动手，而是停在原地，缓缓抬起右手，先指向吴晨曦，再慢慢移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本该是心跳的位置，却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转动的齿轮结构，中心嵌着一块破碎的轮回锁残片。
“神尊残念的实验品。”林逸眯起眼睛，“拿我们当对照组呢。”
吴晨曦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她忽然笑了，笑得有点疯：“行啊，既然想看融合体长什么样……”
她反手一剑，划破左手手腕。
血还没滴下，就被体内涌出的寒气冻成了冰珠，顺着剑身滚落。她以血为引，以寒为媒，识海深处那道冰凰残魂猛然振翅，一声无声的长鸣穿透所有人神识。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融合。”
噬魂剑爆发出三尺寒芒，她整个人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剑尖直刺最后一个傀儡的心口。对方抬臂格挡，金属骨骼与剑刃相撞，溅出刺眼的火花。吴晨曦不退反进，左手猛拍地面，碎冰体质彻底爆发，寒潮如蛛网般蔓延，整片战场瞬间冻结。
咔嚓——
傀儡的动作僵住了。
她旋身，剑锋由下往上撩起，将那具身体从中劈开。灰雾升腾，倒影再现，这一次，画面定格在融合体转身的瞬间，背后浮现出巨大的玄冰螭虚影，龙头低垂，像是在朝拜什么。
吴晨曦喘了口气，拄着剑站在原地。
“看够了吗？”她抬头望着天空，“要不要再来点更刺激的？”
没人回答。
但那片空白开始蠕动起来。
更多的灰影从里面爬出来，密密麻麻，像蚂蚁倾巢而出。可就在它们即将落地时，整个空间突然静止了。
所有动作都停了，连飘落的冰屑都悬在半空。
紧接着，虚空深处，传来一声龙吟。
低沉、悠远，带着葬礼般的庄重。
四人抬头望去。
只见那片空白内部景象突变，原本混沌的空间被撕开一道巨大裂口，后面是一片无法形容的战场——大地像是凝固的时间，山峦是破碎的记忆残片，天空挂着无数断裂的因果链。
中央，盘踞着一头巨龙。
玄冰螭的本体，通体晶莹如冰雕，龙头高高昂起，双眼燃烧着幽蓝色火焰。它正在和一团缠满轮回锁纹的黑影搏斗。那黑影不断变形，一会儿变成神尊法相，一会儿扭曲成人形轮廓，而在每一次变化之间，都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吴浩。
他的脸很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可每一次挥动意志之刃，整个空间都在颤抖。
“他在……对抗什么？”陈晓琳喃喃道。
“不是对抗。”林逸声音紧绷，“是在埋葬。”
他试着催动九剑核心靠近那幅虚影，刚伸出手，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就把他弹开。手掌落地时，沙地上自动浮现出一行字，像是某种规则刻下的警告：
别靠近。这是归葬之地。
字迹出现的瞬间，四周温度骤降。顾清寒本能地护住陈晓琳，却发现自己的寒冰真气竟和这股冷意产生了共鸣。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不是普通的冷，是终结的气息，是这个世界为自己举行的葬礼。
吴晨曦盯着那行字，久久不动。
过了很久，她慢慢弯腰，捡起一块碎冰，轻轻放在剑刃上。冰块碰触剑身的刹那，发出细微的“咔”声，像是某种契约完成了封印。
“原来如此。”她终于开口，“他没死。”
“他是把自己当成棺材，把玄冥当成了墓碑。”
林逸低头看着手中的九剑核心，里面的剑纹正在缓缓重组，似乎接收到了某种遥远的指令。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如果这是归葬……那谁来继承？”
没人回答。
远处，那场战斗仍在继续。玄冰螭一口咬住黑影的核心，龙躯寸寸崩裂；吴浩的残影抬起手，最后一次抚过龙角，随后两人一同沉入时间深渊。
光芒熄灭。
界隙重新闭合，仿佛从未开启过。
可留下的四个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吴晨曦缓缓站直身体，右臂上的冰鳞还没有褪去，剑尖还在滴着灰色的血。她望着那片恢复平静的天空，轻声说：
“接下来，轮到我们守坟了。”
林逸握紧九剑核心，感受到里面传来一丝微弱的跳动，像一颗沉睡的心脏。
陈晓琳靠着残碑，指尖轻轻碰了碰胸口，魂灯虽暗，却始终没有熄灭。
顾清寒站在风中，眉心的朱砂痣悄然亮起一丝红光，仿佛遥望到了千年前，那一场她没能送别的终章之战。
一阵风吹过，卷起一片灰烬，落在吴晨曦脚边。
她低头看了一眼。
那灰烬的形状，像是一枚断裂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