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晨曦继续往前走，脚步没有一丝迟疑，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左臂上的鳞片一阵阵发烫，一明一暗地闪着微光，像是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指引她靠近前方那道扭曲的空间裂缝。
她能感觉到——那块碎片，在呼唤她。
“别跟着了。”她头也不回地说，“这地方，进来了就可能出不去。”
身后没人说话。但她知道，他一直都在。
果然，雪地上浮起一道冰蓝色的光影，轻轻一颤，化作一只蝴蝶的模样。翅膀微动，挡在她面前半步远的地方。那光芒晃了两下，渐渐凝聚成吴浩剑灵的样子。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身形边缘已经开始出现裂痕，像是一碰就会碎掉的琉璃。
“三分钟。”他说，“我能打开通道，但只能维持三分钟。再多一秒，我就会彻底消散。”
吴晨曦点点头：“够了。”
“你真的要进去？”他的声音很轻，“时间回廊里，过去和现在会混在一起。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我见过的假象还少吗？”她冷笑一声，“我妈死的时候，我也以为那是真的。结果呢？全是安排好的戏码。”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左臂上那层半透明的鳞膜，低声说：“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东西认我，我也认它。它想藏什么，我偏要看个明白。”
吴浩剑灵静静看着她，忽然问：“你不害怕吗？万一里面的东西，是你承受不了的？”
“怕？”她嗤笑一声，“我都被人背叛十二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她握紧手中的噬魂剑，剑尖向前一指，“真正怕的，是那个偷走沙盘记忆模块、专门挑‘回溯’内容逃跑的家伙。”
话音刚落，她抬脚冲向北方那道空间褶皱。
冰蓝光芒一闪，吴浩剑灵双翼展开，如刀般劈开混乱的能量流，在她身前撕开一条狭窄的通道。三人几乎是贴着彼此疾行，每一步都像踩在悬崖边上，随时可能坠入深渊。
空气开始扭曲。脚下的雪忽而变成石板，忽而化作焦土，又突然倒退回一片荒原。头顶的天空裂开无数缝隙，每一道缝里都在闪现不同的画面——有人哭泣，有人大笑；一座城在燃烧，一个人跪在血池边，手里抱着一把断剑。
“别看！”吴浩剑灵猛地低喝，“这些都是假的！是时间乱流里的残影，不是真实的！”
可吴晨曦已经停下了。
她死死盯着其中一道裂缝——里面那个跪着的人，背影……和她一模一样。
“不是残影。”她喃喃自语，“那是我还没出生时的记忆。”
“闭眼！”吴浩剑灵猛然扑过来，一掌拍在她额头上，寒气瞬间封住她的识海，“再看下去你会被吸进去，永远醒不过来！”
吴晨曦晃了晃身子，咬破舌尖才勉强清醒。她喘着气，抹了把脸：“刚才那一幕……是三千年前的事？”
“不知道。”吴浩剑灵声音沉重，“这片区域的时间早就乱了。我们得快点。”
他回头看向通道尽头——那里悬浮着一块泛着金边的沙盘碎片，正被一股黑雾裹着，缓缓后退。
“她在等我们。”吴晨曦冷笑，“玄冰螭的残识，舍不得这块碎片，又不敢亲自碰，只能躲在后面搞小动作。”
“那就别让她得逞。”吴浩剑灵猛然提速，蝶翼一展，冰刃横扫，斩断几根突然窜出的因果线，“跟紧我！只剩一分半了！”
三人拼尽全力冲出乱流，终于来到一片空旷之地。
这里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一圈圈旋转的光幕，像年轮一样层层叠叠。中央悬着那块碎片，此刻正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
吴晨曦一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抓。
“别碰！”吴浩剑灵一把拽住她，“这是记忆锚点，直接接触会触发强制回溯！你会被拖进别人的记忆里出不来！”
“那怎么办？难道干看着？”
“我们可以一起触碰，稳定投影。”他看着她，眼神认真，“但你要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动情绪。历史可以被篡改，尤其是被人动过手脚的回忆。”
吴晨曦没说话，只是慢慢伸出了手。
吴浩剑灵沉默了一秒，也抬起了手。
两人的指尖同时碰上了那块碎片。
嗡——
光幕骤然亮起。
画面一开始是一片模糊的血色，接着逐渐清晰。
一座祭坛矗立在九界裂隙之上。天空崩塌，大地翻卷，火焰与寒流交织成网。一个男人站在中央，身穿破旧的白袍，右臂覆满冰鳞，胸口插着一只巨大的龙爪。
是初代剑尊。
而那只爪子的主人，正是玄冰螭。它的本体盘踞半空，眼中燃烧着猩红的怒火。
“你骗我！”玄冰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说只要帮你封印神尊，就能让我自由！可你现在却要把沙盘锁进一个婴儿体内！”
初代剑尊咳出一口血，笑了：“我没骗你。我说过，你会自由……只是方式，你可能不喜欢。”
“你根本不在乎我！你只在乎你的计划！”
“我在乎。”他抬起手，轻轻抚过龙爪，“所以我选了你来执行最后一击。”
玄冰螭愣住了。
“我知道你不甘心。”初代剑尊声音很轻，“但九界需要一个容器，一个能承载沙盘、又能在未来觉醒的存在。噬魂剑体，天生吞噬因果，最适合做钥匙。而那个孩子……是我妹妹的转世。”
画面一转，一名女子安静地躺在血池中，腹部微隆，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她还没出生。”初代剑尊低声说，“但我已经看见了她的命——孤独，痛苦，被所有人利用。可她还是会往前走。因为她不信命。”
玄冰螭的爪子微微颤抖：“所以你让我杀了你？让你死在我手里？”
“对。”他点头，“这样，神尊的残念才会相信你是叛徒，才会放你活下来。而沙盘的核心，就能借你的力量，封入即将降生的婴儿体内。”
“你算好了所有事？”
“只差一件。”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时空，直直落在吴晨曦脸上，“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我。”
画面戛然而止。
吴晨曦僵在原地，手还停留在空中，指尖微微发抖。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原来……我不是意外出生的。我是被设计好的。”
“你不是工具。”吴浩剑灵低声说，“他是把你当成最后的希望。”
“可他死了。”她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发颤，“为了让我活，他连怎么死都被安排得清清楚楚。连被谁杀，都是剧本的一部分。”
“他信你。”吴浩剑灵看着她，“所以他敢赌。”
“那他错了。”吴晨曦猛地收回手，转身就走，“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只是个差点被自己幻象砍死的疯子！”
“你没疯。”吴浩剑灵追上一步，“你只是太清楚真相有多疼。”
吴晨曦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起伏。
远处，那块沙盘碎片再次颤动，黑雾涌动，似乎想要逃离。
“她还在。”吴晨曦忽然开口，“玄冰螭的残识，一直在听着。”
“她不想承认。”吴浩剑灵望着乱流深处，“她宁愿被人当成凶手，也不愿承认自己其实是被托付的人。”
“那就让她躲着。”吴晨曦握紧噬魂剑，剑身嗡鸣作响，“我不找她报仇。我要她亲眼看着——我怎么把这一切，重新拼回去。”
她迈出一步，却突然顿住。
左臂的鳞片剧烈发烫，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她低头一看，那层半透明的膜正在跳动，映出一行细小的字迹：
“等我妹妹归来。”
正是初代剑尊最后说的话。
“他还留了话给我？”她声音发颤。
“不。”吴浩剑灵摇头，“这不是留言。这是共鸣。你的血脉，已经和沙盘核心连接上了。”
吴晨曦缓缓抬起手，看着那行字一点一点渗入皮肤，消失不见。
三分钟到了。
吴浩剑灵的身体开始龟裂，蝶翼布满裂痕，光芒迅速黯淡。
“我撑不住了。”他说，“通道马上就要关闭。”
“你走吧。”吴晨曦没回头，“我还不想回去。”
“你会被困死在这里！”
“那就困着。”她握紧剑，“既然他等的是我，那我就在这儿，等到时间尽头。”
吴浩剑灵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还真是他妹妹。”
他没有离开，反而将最后的力量注入蝶翼，硬生生把通道撑开了最后一瞬。
光幕再次闪动。
新的画面浮现——
血池之中，婴儿啼哭。玄冰螭化作少女模样，跪在池边，双手捧着一块金色核心，缓缓放入女婴的心口。
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
吴晨曦的呼吸瞬间停滞。
就在这一刻，乱流深处，一道极细的声音悄然响起：
“你以为……他只托付了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