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的手指动了。这次不是抽搐，是慢慢握紧，指甲掐进手掌，留下几道白印。这个动作很小，但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吴晨曦盯着他的手，喉咙发干。她刚从意识连接中退出来，身体很累，像被掏空了一样。沙盘放在膝盖上，表面有裂纹，投影一闪一闪的，快要灭了。九把剑还在空中，符文环的蓝光变暗了，边缘开始掉落碎屑。
“再压不住，就要散了。”她说话声音很哑。
没人回应。陈晓琳靠在墙边，左眼闭着，手里抓着半根焚天雀羽——这是她和林逸之间唯一的东西。羽毛划破她的手指，血滴下来，落在林逸衣服上，染出一块暗红。
宁红夜站在另一边，玄雷枪撑在地上，手腕上的咒文没光了，肩上的伤还在冒烟，黑气顺着皮肤往下爬，她没管，眼睛一直看着那团蓝光球。
吴晨曦深吸一口气，咬破手指，挤出血，一滴血落进符文环中心。
血一落下，九把剑同时震动，发出嗡嗡声，耳朵都快聋了。符文颜色由灰变金，光芒变强，把快要散掉的蓝光重新拉回来。林逸的身体猛地一挺，嘴里涌出黑水，顺着嘴角流到地上，滋滋响，石头都被烧出了小坑。
“有用。”宁红夜低声说，枪尖抬了一下，“但撑不了多久。”
“我知道。”吴晨曦喘了口气，“沙盘快坏了，系统报错三次，内存满了，意识读取也慢了……现在就像一边修路一边开车，随时会翻。”
投影突然跳了一下，画面裂开，露出林逸识海里的景象——两个影子面对面站着。一个满脸痛苦，抱着头，像要裂开；另一个穿黑袍，站得直，嘴角带笑，可那笑容太整齐，不像真人。
“这不是真的。”陈晓琳突然说，声音很冷静，“那个穿黑袍的……他呼吸是反的。”
“什么？”宁红夜皱眉。
“你们看。”陈晓琳指着投影，“人吸气时胸口会鼓，他是缩进去的。而且他眨眼每七秒一次，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吴晨曦立刻调出数据。果然，代表圣子的生命曲线是平的，没有波动。而林逸的虽然乱，但有起伏。
“所以他不是假的？”宁红夜冷笑，“装得挺像。”
“不是假的。”吴晨曦摇头，“是复制体。神尊残念把他挖出来，重新拼了一遍，加了命令。”
她手指划过沙盘，调出脑波、记忆路径、情绪反应的数据。两人的差别越来越大。林逸的记忆是断的，有模糊画面，带着真实情绪；黑袍人的记忆太干净，每一段都很完整，没有瑕疵。
“他在假装挣扎。”吴晨曦说，“其实一直在等机会反击。”
话刚说完，符文环的金光一抖，林逸胸口凹下去，像被里面拉住。他张嘴，没声音，一股黑水从喉咙喷出来，飞向空中。
黑水还没落地就停住了。
然后开始变形。
手脚伸长，肩膀展开，头发垂下，脸慢慢成形——是玄冰螭的样子。她飘在半空，脚不沾地，眼睛发红，嘴角却在笑。
“你们真有意思。”黑影开口，声音和玄冰螭一模一样，“拼命想救他，有没有问过她是怎么死的？”
陈晓琳脸色变了：“你不是她。”
“我不是。”黑影笑，“我是她死前最后一丝念头做的壳。神尊用这个壳下了指令，让她引你们进来。你们以为她是牺牲？她只是个开关。”
宁红夜枪尖一颤：“胡说。她明明——”
“明明什么？”黑影打断，“明明求吴浩杀了她？说‘别让我活着’？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还活着，神尊就能用她的身份下令。可你们呢？把她当英雄，结果她的死成了工具，你们的信任成了漏洞。”
吴晨曦看着那张脸，手慢慢握紧。
她记得那天。玄冰螭跪在雪地里，求吴浩动手。她的眼神是真的，痛也是真的。但现在听来，可能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连眼泪都是假的。
“我不信。”陈晓琳咬牙，“如果是假的，她为什么要死？”
“因为她没选择。”黑影轻声说，“但她留了线索——她让吴浩斩她，不是为了死，是为了让剑意穿过她的魂核，留下一道裂痕。那道裂痕，就在沙盘最底下，等着被唤醒。”
吴晨曦猛地抬头。
她想起来了。沙盘深处有一段加密数据，标记为“心魔共生协议”，来源不明，权限锁死。她一直以为是垃圾数据，没管它。
“你是说……”她声音发紧，“她早就知道会被利用，所以提前留了后门？”
黑影没回答，笑了笑，身体开始融化，变成黑水，往下掉。
“别让它落地！”宁红夜大喊，枪尖甩出，血色咒文变成锁链飞过去。
还是晚了。
黑水碰到地面，符文环剧烈晃动，九把剑发出刺耳的声音，像要挣脱控制。林逸的身体猛地弓起，眼睛睁开一条缝，不再是全黑，而是闪着银光，像死水上的月光。
吴晨曦马上拍沙盘，打开记忆回溯功能，输入玄冰螭的真实频率。屏幕闪了几下，跳出波形图。她比对黑水的波动——完全不一样。
“果然是假的。”她松了口气，“只是投影，靠神尊残念供电。”
“那就烧了它。”陈晓琳站起来，终焉之火从胸口升起，顺着手臂到指尖。她挥手，火焰冲向地面黑水。
宁红夜同时出手，血色咒文缠住火焰，变成一张红网，罩向黑水。
火网落下，黑水尖叫一声，扭成一张人脸，嘴张得很大，像在笑又像在哭。下一秒，它被烧光，变成一缕烟，消失了。
符文环的金光稳住了，九把剑缓缓转回，光芒收回，往林逸眉心压去。
吴晨曦坐倒在地，背上全是冷汗。她看着沙盘，屏幕上，两个意识的距离在拉开。林逸的影子越来越清楚，黑袍人被金链绑住，拖向边缘。
“快好了。”她小声说，“就差最后一步。”
陈晓琳走过来扶她肩膀。两人对视，都没说话。
宁红夜还在看那团蓝光球，里面封着圣子的意识。它太安静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她突然说。
吴晨曦一愣。
确实是太顺利了。从开始到现在，除了几次反抗，几乎没有真正抵抗。按理说神尊不会轻易放弃宿主，可这次，它像在配合他们完成剥离。
除非……
“它不是被迫的。”吴晨曦低声说，“它是自愿分开的。”
“什么意思？”宁红夜皱眉。
“意思是——”吴晨曦盯着光球，“它不在乎被封印。因为它知道，只要林逸活着，它就能再连回去。这次剥离，不是我们在救人，是在帮它清理杂质，让容器更干净。”
空气一下子冷了。
陈晓琳低头看林逸。他还躺着，呼吸很弱，眉心还有光流转，像在倒计时。
九把剑慢慢收回，剑柄朝下，插进地面，围成一圈。符文环合上，金光一闪，不见了。
林逸的身体放松了，不再抽搐，也不再流黑水。
就在这时，他的右手忽然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放进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