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霆琛缓缓推开车门，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没有看苏瑶，也没有再试图靠近五宝，而是径直走到车头前，单膝跪下。
直播画面随着车内顶灯的红蓝闪烁不断更新，观看人数已突破百万。弹幕依旧疯狂滚动，但节奏慢了下来，许多人开始注意到车外男人的异常举动。
“他在干嘛？”
“等等……这姿势怎么有点像求婚？”
“别闹了，刚砸完车窗转眼就跪？剧本太硬了吧。”
厉霆琛抬起头，目光笔直望向车载镜头，声音沉稳却清晰可闻：“我不是来劫持她们的。我是来认亲的。”
弹幕瞬间一静。
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份文件，高举过头顶——是dNA检测报告，编号与医院档案室调出的样本完全一致。纸张边缘有些磨损，显然被反复翻阅过多次。
“过去五年，我找遍全国所有妇产医院，查过上千份新生儿记录。”他的声音低了几分，“那天晚上之后，她消失了。我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顺利生产，孩子是不是平安。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当父亲的资格。”
苏瑶站在车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档案袋的封口。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那个曾高高在上、如今却跪在冷风里的男人。
“你们刚才听到的广播男声，不是巧合。”厉霆琛继续说，“是我安排的人，在医院系统里植入的语音指令。目的只有一个——引开追兵，让她安全拿到证据。”
五宝趴在车窗上，小手贴着玻璃，眼睛眨也不眨。
“我知道她会去查真相。所以我提前布了局。b2监控室的密钥能破解，是因为我早就让人留了后门；巡逻保安绕道，是因为有人在调度台做了临时调整。我不敢露面，怕打草惊蛇，更怕让她觉得我在控制她。”
他顿了顿，喉结微动，“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面对危险。哪怕一秒。”
直播间突然炸开新一轮弹幕——
“卧槽真是暗中保护？”
“所以前面那些冲突都是误会？”
“妈妈快让他起来啊！膝盖都要冻僵了！”
“现在全网都听着呢，你还有什么好倔的！”
苏瑶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那是一份她亲手写下的离婚协议，字迹工整，条款清晰。她原本打算等事情结束就寄出去，彻底切断这段错位的人生。
可此刻，纸张在她掌心微微发颤。
五宝忽然拉开后车门，跳下车，一路小跑冲到厉霆琛面前。他仰起头，盯着那张满是胡茬的脸看了两秒，然后猛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爸爸你的胡子扎人！”
厉霆琛身体一僵，随即整个人松了下来。他伸手扶住孩子的背，指尖微微发抖。
紧接着，第二道身影从车里钻出——大宝背着书包，手里还拿着平板，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直播数据：“爸爸，现在全网都在刷‘求复合’，热搜第一已经换了三次标题。”
三宝跟在后面，脚步急促，直接拉住厉霆琛的手：“你要陪我们长大，不能再走了。”
四宝走得最慢，靠近时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很轻：“那你以后……不走了吗？”
厉霆琛一个接一个地看着他们，眼神从最初的紧绷，慢慢变得温软。他想站起来，却又没动，只是将五宝往怀里拢了拢，低声说：“不走了。哪都不去了。”
苏瑶依旧站在原地，离他们不过几步远，却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她看见厉霆琛抬手摸了摸五宝的头发，动作生涩却认真；看见大宝把平板转向他，展示一段加密文件的解码进度；看见三宝踮脚想帮他拍掉裤腿上的灰尘；看见四宝悄悄把自己的手套塞进他掌心。
风有点大，吹得档案袋边角啪啪作响。
她终于抬起手，捏住了那份协议的一角。
撕。
纸张裂开的声音很轻，但在这一刻格外清晰。
她又撕了一次，再撕，直到整张纸变成碎片，从指缝间飘落，随风卷向远处。
没有人说话。
连直播间的弹幕都慢了下来。
一条新消息浮现在屏幕上——
“妈，b2服务器日志清除进度71%，建议三十分钟内进入。”
苏瑶望着厉霆琛，声音不高，却足够让车内麦克风捕捉到：“你还记得b2储藏室的门禁密码吗？”
他抬眼看向她，目光深邃：“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
“我不但知道密码。”她往前一步，站到了孩子们身后，“我还知道，三十年前腊月初九凌晨三点十七分，有人用你的指纹进了那间屋子。”
厉霆琛瞳孔骤缩。
五宝嘿嘿一笑，突然举起手腕，按下按钮。车内顶灯再次闪起红蓝光效，节奏欢快得像节日庆典。
“通缉犯爸爸！”他大声喊，“你要自首吗？”
厉霆琛没笑，也没动。他只是缓缓站起身，将五宝抱稳，然后转身，面向苏瑶。
“我可以带你进去。”他说，“但这次，由你决定要不要开门。”
苏瑶盯着他看了几秒，没点头，也没拒绝。她只是一步步走近，从他手中接过五宝，轻轻放在地上。
大宝立刻牵住弟弟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其余几个孩子也默契地让开一条路。
苏瑶伸出手，掌心向上。厉霆琛低头看着那只手，片刻后，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他们的指尖还未完全相触，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引擎轰鸣。
一辆银灰色商务车疾驰而来，在距离迈巴赫十米处猛然刹停。车门打开，两名穿黑夹克的男人迅速下车，朝这边逼近。
厉霆琛立刻将苏瑶护在身后，五宝被大宝一把拉回车里。
“别慌。”厉霆琛低声道，“是我的人。”
果然，其中一人停下脚步，敬了个礼：“厉总，备用通道已清空，b2入口随时可用。”
苏瑶没松劲，反而更紧地攥住档案袋。
厉霆琛回头看着她：“现在还能回头。如果你不想进，我们就走。”
她没看他，目光落在那扇即将开启的地下入口上。
冷风卷起她的发丝，扫过脸颊。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