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边的空气还在颤动。陈默刚迈出的左脚停在半空，脚尖离地面只有几毫米。他感觉到颈侧那道冰针擦过的痕迹突然发麻，像有细线从皮下往骨头里钻。
机械义眼自动启动扫描模式。屏幕边缘跳出红色警报框：【热源异常波动】。血池里的七具尸体，胸口同时起伏了一下，频率完全一致。不是呼吸，是某种规律性的震颤。
他后退一步，背靠石柱。右手摸到笔帽，塞进嘴里咬住。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不知道是血还是塑料被牙齿磨破了。
第一具尸体坐了起来。
动作僵硬，关节发出咔的一声。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七个人影依次直立，双脚垂在池沿，头低着，湿透的卫衣贴在身上，电路图纹路清晰可见。
陈默盯着他们手腕上的穿刺孔。那些孔洞边缘泛白，像是被反复使用过很多次。
他的右眼开始跳。血色脉络在眼球表面蔓延，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爬行。系统提示音没有响起，但体内能量正在流失，速度越来越快。
第一只血仆转过头。
眼白消失，整颗眼球变成旋转的血涡。它张开嘴，声音像是多人叠加：“主……人……饿。”
另外六只同时抬头，动作整齐得不像活物。它们从血池站起，赤脚踩在地面，留下七个带水的脚印，朝陈默走来。
他抬起右臂。骨刺破皮而出，三根并列，对准最近的那只血仆头颅猛刺下去。刺穿颅骨的瞬间，黑血喷在墙上，溅成一片扇形。
可那具身体没倒。它继续向前，脸上的骨刺随着步伐晃动，眼球死死盯着他。
另外三只扑上来，抱住他的双腿。皮肤接触的地方立刻传来吸力，像有管子插进血管，直接抽走体内的东西。
机械义眼弹出数据流：【序列能量流失率62%】。
他想调动“血月共鸣”，尝试吸收对方血液反制。刚伸手触到其中一具血仆的手腕，脑中响起警告：【目标无独立意识，能量源未知，无法吸收】。
又两只血仆冲到面前。他挥臂横扫，骨刺划过两颗头颅，颅骨裂开，但里面没有脑浆，只有一团暗红色丝状物缓慢蠕动。
第五只血仆抓住他肩膀，嘴贴近脖颈。牙齿还没咬下，吸力已经透过皮肤传入肌肉层。
【序列能量流失率75%】
他猛地低头，用额头撞向那只血仆的脸。撞击声闷响，对方后仰，但他自己也眼前发黑。右眼胀痛，仿佛要炸开。
剩下两只绕到背后。他转身想防，腿被抱得太紧，动作迟缓了一瞬。一只血仆的手按上他后腰，掌心冰冷，吸力瞬间增强。
【序列能量流失率83%】
他咬紧笔帽，用力到几乎要把牙齿崩断。疼痛让他保持清醒。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些血仆是他用自己血液制造的，理论上应该绝对服从。现在它们反噬，说明控制权被夺走了。
是谁？
林焱的火焰瓶？林淼的冰针？还是更早之前就埋下的东西？
他想起赵铁山刻在地上的字：别信……血……
原来不是警告他提防敌人，而是提醒他提防自己的造物。
最后一只血仆松开腿，站起身，和其他六只并列排开。七双血涡眼齐刷刷看向他。它们不再攻击，而是缓缓后退，一步步退回血池中央。
池水开始流动。不是涟漪，是逆时针旋转，形成一个小型漩涡。七具血仆站在漩涡边缘，双手垂下，掌心向下，像是在引导什么。
陈默踉跄几步，靠住石柱才没倒下。右眼的跳动感越来越强，机械义眼显示：【序列能量流失率87%】。
他低头看手臂。骨刺正在自行缩回皮下，过程缓慢，像是身体失去了控制权。伤口结痂的地方开始渗血，颜色比正常血更深，接近暗红。
血池中央的漩涡越转越快。水面升起一层雾气，带着腥味。七具血仆的身体逐渐透明，内部浮现出细密的红色丝线，连接着彼此，也连接着池底。
突然，墙壁轰然炸开。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一道青灰色身影撞破墙体冲入，全身覆盖晶化层，关节处喷出白色蒸汽。是赵铁山。
他没说话，右拳高举，整条手臂已经完全石化，拳头大如磨盘。他怒吼一声，朝着血池中央狠狠砸下。
拳风压得地面龟裂。血水四溅，三具血仆被直接钉进墙内，身体卡在石缝中，眼球仍在转动。
赵铁山落地时膝盖一弯，单膝跪地。他抬头看向陈默，声音沙哑：“它们……在吃你的根！”
陈默靠着石柱，喘着气。他明白赵铁山的意思。这些血仆不只是消耗他的能量，它们在吞噬他的序列本质，就像寄生虫啃食宿主的命脉。
剩下的四具血仆调转方向，朝赵铁山扑去。他抬腿踹翻一个，石拳砸碎第二个的头颅。第三个扑到身上，双手按在他胸口晶化层上，吸力立刻传来。
赵铁山闷哼一声，强行将它扯下，甩向墙壁。第四个刚靠近，他猛然张口，喷出一股高压蒸汽，直接把对方掀翻在地。
但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晶化已经蔓延到胸口，呼吸变得沉重，每一次吐气都带着白雾。
血池中的漩涡没有停止。反而因为核心被破坏，旋转得更加剧烈。池底裂开一道缝隙，涌出更多暗红色液体，迅速补充损耗。
陈默挣扎着站直。他必须切断连接。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动攻击。
就在这时，他右眼深处闪过一道银光。不是血色脉络，是银白色的齿轮状纹路，一闪即逝。
“镜返”冷却结束。
他立刻做出决定。左手撕开卫衣袖子，露出小臂内侧。右手骨刺收回一根，仅留一根指向自己皮肤。
他咬牙，将骨刺刺入左臂静脉。
剧痛传来。系统提示：【检测到自损行为，是否激活“镜返”抵消代价？】
他选择“是”。
下一秒，一半的生命值被扣除，换来的是原本需要承受的全部代价减半。他本该因放血而虚弱，但现在只感到轻微眩晕。
鲜血顺着骨刺滴落，正好落在血池边缘。
血滴接触水面的瞬间，池中漩涡猛地一顿。七具血仆的动作同时停滞，眼球中的血涡出现裂痕。
有效。
他加大放血量，让更多的血流入池中。这是他的血，也是控制权的源头。现在他用“镜返”降低代价，强行以自身为诱饵，干扰血仆的能量回路。
血池开始沸腾。那些红色丝线在体内断裂，血仆的身体出现裂纹。第一具倒下，面朝下栽进池水。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赵铁山趁机冲上前，石拳砸向最后一具仍站着的血仆。拳头贯穿胸膛，将它整个打飞出去，撞在祭坛上碎成数块。
漩涡终于停止。
血池恢复平静，只剩下漂浮的残肢和不断扩散的血圈。
陈默腿一软，滑坐在地。左臂伤口还在流血，但他来不及处理。机械义眼显示：【序列能量流失率稳定在87%，未继续上升】。
他抬头看向赵铁山。对方跪在碎石堆里，胸口晶化层多处崩裂，蒸汽从裂缝中不断逸出。他抬手想扶墙站起来，手指刚碰到石头就滑了下来。
“撑住了。”赵铁山喘着说。
陈默没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曾抱住他腿的血仆，尸体倒在不远处。它的头歪向一侧，眼球已经碎裂，但在彻底熄灭前，最后浮现的不是血涡。
是一个黑色的漩涡，深不见底，和任何已知序列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