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璃一脚踩进阵眼中央，地面纹路亮了一瞬就灭了。她没动，手指慢慢松开袖口那张测灵符的残灰。雾里安静得过分，连风都停了。
她忽然笑了下，抬手拍了拍衣摆上的土，“躲够了吧？再不出来我可要收门票了。”
话音落下，三道光从雾中分开。三人落地无声，穿的袍子颜色不一样，手里都拿着玉帖。最前面那人拱手：“方才一战，见识了。”
白小璃歪头看了看他，“你是哪个部门派来的hR？”
那人一顿，“什么？”
“就是人事。”她指了指玉帖，“拿个牌子就来谈入职，不专业啊。”
另一人皱眉，“我们是奉命招揽，并非凡俗雇佣。”
“哦，劳务派遣也算正式工。”她拍拍屁股站起来，绕着三人走了一圈，“你们老板知道你们私自出来挖人吗？还是说，这是集体跳槽计划？”
第三人沉声：“姑娘莫要轻慢。三大仙域皆愿为你开特例，赐居所、供资源，只看你愿入哪一方。”
白小璃停下脚步，看着他，“特例？上次听说特例的人，三个月后被发现死在登记处后巷，脑门上还贴着‘试用期不合格’。”
三人脸色微变。
她转身走到一块半塌的石台边坐下，从怀里摸出避煞铃晃了晃，“这玩意儿刚才响了一下，说明前面有阵法。你们站的位置刚好避开触发点——挺懂规矩嘛。”
“我们只为传达诚意。”第一人递上玉帖，“持此令可直通南天阁，享长老待遇，无需考核。”
第二人紧跟着开口：“北境玄府愿赠灵田百亩，另配两名仆役随行，只求姑娘常驻讲法。”
第三人冷声道：“西岭剑宗不限身份，不论出身，只要你肯执剑，便授真传之位。”
白小璃听着听着，把铃铛往石头上一放，叮当一声。
“你们仨是不是串通好的？一个比一个画饼大。”
“此乃真心相邀。”第一人神色不变，“姑娘实力已入高层视野，若无人庇护，恐难自保。”
“自保？”她笑出声，“刚才那个黑袍的都没留下我，你们觉得几个送offer的能把我怎么样？”
“并非威胁。”第二人语气缓了些，“而是提醒。仙界不养闲人，无所属者，不得领资源，不得入殿议政，连生死簿都不录名。”
“所以我不登记，就得当黑户？”她挑眉，“那你们这些正规军，怎么不去抓冒充仙吏的家伙？”
三人沉默。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我问你们，如果我现在谁都不选，会怎样？”
“那你只能靠自己闯关夺宝。”第一人答，“没有背景，没有补给，所有机缘凭实力抢。”
“听起来像零零七工作制。”她点点头，“挺好，我习惯了。”
说着就要走。
第三人突然上前一步，“你当真拒绝？”
“我没说拒绝。”她回头眨眨眼，“我只是现在不想选。等我想选的时候，说不定你们职位都被别人顶了。”
三人互看一眼。
第一人取出一枚银牌，“此为访客令，七日内有效。凭此可进出南天阁外围，查阅典籍，暂不需登记身份。”
第二人也拿出一块青玉，“北境通行符，可调用一次传送阵，紧急时可用。”
第三人迟疑片刻，递出一柄小剑形状的令牌，“西岭试炼令，持此可参加季度论道大会，胜者得秘法一部。”
白小璃挨个接过，挨个看了一眼，塞进袖子。
“谢谢啊。”她说，“等我考虑清楚，一定去你们那儿蹭顿饭。”
转身要走，又停下。
“对了。”她回头看向最开始说话那人，“你说我没有庇护会活不下去？”
“这是规则。”那人点头。
“可你们三个跑这么远来拉我入伙。”她嘴角扬起，“不就是因为，我这种没人管的，才最难控制吗？”
没人接话。
她笑了笑，抬脚往前走。雾气重新合拢，把她身影一点点吞进去。
走出百步，她拐进一处断墙后，靠着石壁蹲下。掌心发热，低头一看，那枚系统留下的光点印记微微发烫。
她用指甲轻轻刮了下，“别紧张，我没真答应谁。”
印记热度没降。
她眯起眼，“你是提醒我有危险？”
刚说完，避煞铃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响，是颤。
她立刻贴地滚开。
原地一道金线闪过，钉进石缝，滋啦一声冒出青烟。那东西细得像针，尾端刻着一个极小的“录”字。
白小璃盯着那根针看了两秒，伸手拔出来，拿在手里翻了翻。
“执录司的追踪钉？”她冷笑，“不请自来，还带货到家？”
她把针夹在指间，用力一折。
咔。
断口处冒出一缕黑烟，转瞬消散。
她站起身，甩手把两截残针扔进墙角，“回去告诉你们上司，下次寄快递记得写寄件人。”
继续往前走。
雾越来越浓，脚下的路也开始往下斜。她数着步子，七十九、八十、八十一……
第八十三步时，地面变了质感，不再是砂石，像是某种骨质铺成的通道。
她停下，从袖子里摸出那三枚令牌，依次贴在耳边听了听。
南天阁的银牌嗡嗡低鸣，像有人在远处念经。
北境的青玉冰凉，但靠近左耳时，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吸。
她猛地把它丢开。
青玉砸在地上，弹了一下，不动了。
她盯着它看了五息，弯腰捡起来，塞进最里层衣袋。
“装监听设备？”她低声骂，“你们是招人还是搞卧底培训？”
剩下那柄小剑令牌倒是安静。
她捏了捏，没什么异常。
“剑修就这点好，脑子直。”她嘀咕，“至少不会偷偷录音。”
前方雾中出现一点微光，像是月照在水面上的反光。
她放慢脚步。
走了不到十步，脚下突然踩空。
不是陷阱，是一级台阶。
她扶着旁边的墙往下探，发现是一条向下的阶梯，两侧壁上有浅浮雕，刻的是人影排队登记的画面。
每个人头上都挂着牌子，写着编号。
最前面那个人，脖子上套着锁链。
她盯着看了两秒，抬起脚，狠狠踩在那浮雕脸上。
“我不当工蚁。”她说。
阶梯尽头是一片开阔地，中间立着块石碑，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新仙录籍**。
她走近，发现碑底有一行小字，被人用利器划过，勉强能认出来：
“签了字，魂归谁？”
她掏出随身带的炭条，在旁边补了一行：“建议查查劳动合同合法性。”
写完直起身，忽然感觉背后发凉。
不是煞气，也不是杀意。
是一种……被扫描的感觉。
像前世公司门口的打卡机，正对着她脑门拍照。
她慢慢转头。
看见石碑后面站着一个人。
白衣，无饰，手里捧着一本册子，眼睛是纯白色的。
那人开口，声音像纸页翻动：“姓名。”
白小璃后退半步，“你说啥？”
“姓名。”那人又问一遍。
她看着那双白眼，忽然笑了。
“工号2046。”她说，“今天请假，不来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