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屏幕光，刺得凌童眯缝起了眼。午后的阳光透过行道树叶隙，在路上投下不规则的光斑碎片，热烘烘地烘烤着发蔫的柏油路面。这光景，本该让人慵懒，但此刻他的精神却高度集中，连额角都渗出薄汗，全部心力都死死钉在掌心里那一方小小的屏幕上。
“最后一发，最后一发了……”凌童心里碎碎念着，嗓子有点发干。氪金App界面闪退了一次，让他心头也狠狠跟着跳了一次，终于重新加载。他深深吸了口气，带着一股近乎豁出去的狠劲，带着点对自己运气长久低迷的不满和期待触底反弹的渴望，指尖用力戳下了屏幕中央那个金光灿灿的十连抽取按钮。
金光！爆裂的金光！
不是一道，不是两道…刺目的金色流星一道接一道猛地炸开在屏幕深处！
“我靠！我靠靠靠！”
他甚至没看清到底炸了几道，耳边只剩自己狂飙的心跳和血液上涌的轰鸣。大脑因为瞬间涌入过量信息而空白一片，眼睛则死死黏在了屏幕上。
流星般的金光缓缓敛去，露出了真容。璀璨的金色背景上，那个剪影，那个站姿，那份不动如山的气势……太熟悉了！凌童的心几乎从腔子里蹦出来。
第一张定格——提瓦特大陆最坚固的磐石，契约之神，璃月港的建立者，武神摩拉克斯…或者说，如今化名钟离行走于世间的往生堂客卿。
他长眉舒展，龙目微垂，岩金色的神之眼光芒内蕴，衣袂仿佛还带着璃月山川的云气。沉稳、威严，无匹的力量感透过屏幕扑面而来。
没等凌童回过神，第二张定格的特效几乎瞬间切换了出来。依旧是岩金的底色，依旧是那个渊渟岳峙的身影！
他张着嘴，像离水的鱼一样急促地吸了口气。
第三张！
“嘶——”一口带着凉意的气被狠狠抽入肺里，因为缺氧，脑子终于反应过来了些许，手指却因为极致的兴奋和不敢置信而微微颤抖起来。
第四张！清晰无比的立绘，钟离手持长枪“贯虹之槊”的身影占据了视野。
第五张！那象征岩元素力量的华丽图案在卡片边框上闪耀，而中心那个身影，依旧是他！
没有跳过键，他只能一帧一帧地看着这五个金光璀璨的身影逐一显现。五个！整整五个钟离！
凌童觉得自己像是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气球里，整个人都有些膨胀、发飘。刚才那点手机卡顿的焦躁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近乎虚幻的幸福感，还有随之而来的巨大价值判断冲击着大脑。原石，命座！一个金，一个钟离，那可是多少原石才能磨出来的？换算成实打实的钱呢？
他飞快地在心里扒拉着算盘：“一个金的价值…保底机制…哪怕算平均概率……一个就是一千三！两个…五个！五千！六千…六千五？不，肯定不止！省下多少张月卡和648？”数字在他脑子里噼里啪啦地乱蹦，一个金光闪亮的“6480”最终固定下来，狠狠印在思维深处。
省钱了！太省钱了！这一发十连，抵得上过去多少次沉没成本的绝望氪金！爽！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得意感猛地窜上天灵盖，比喝了冰镇汽水还要过瘾一万倍，仿佛炎夏行走突然灌进一口沁凉甘泉，冲刷掉了他以往抽卡史所有非酋记忆带来的憋屈，每一个毛孔都在无声呐喊：终于！终于欧皇附体了！
这泼天的富贵，这欧皇的证明，不广而告之，岂非锦衣夜行？那必须发！
凌童嘴角疯狂上扬，手指因为激动带着点神经质的微颤，飞快地滑动退出抽卡界面，点开了那个绿色带着小房子图标的应用——朋友圈！屏幕切换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抬眼想确认一下斑马线两边的车辆情况，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街对面那辆本应停着等绿灯的庞大水泥罐车，车头的位置好像……突兀地动了一下？
是错觉？
这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身体的肌肉却还沉浸在极度亢奋的余波里，僵持着要把这份旷世欧气公之于众的指令。
手指在“相册”图标上点下，准备选取那张截图——那张凝聚了他十连五金、尤其是五个钟离的史诗截图！
“哗——！”
一声无法形容的、刺得人骨髓瞬间冻结的锐响，没有任何预兆地，像一把巨大生锈的电钻狠狠捅穿了两侧的空气、坚硬的路面、汽车引擎的轰鸣、路人交谈的杂音……直接贯进了他的耳膜深处！那是金属轮胎在滚烫沥青路面上绝望摩擦到极限、撕裂一切附着物的声音！
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的那抹“错觉”猛地化作实质！一道庞大、厚重、灰黄色的狰狞车头，裹挟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风压，如同挣脱了某种束缚的洪荒猛兽，带着无可阻挡的物理规则和一种蛮横到了极点的“无视”，狠狠地闯入了他的视线边缘！并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大！
世界像被按下了慢放键，却又快到思维冻结。
他甚至能看清那车头前端沾着的几点凝固的干涸水泥泥浆块，能看到自己那只刚刚点开相册的手还悬停在手机屏幕上方，食指指尖因为紧张和兴奋绷得很直。然后，时间恢复正常流速——
“砰！”
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大撞击感如同铁锤砸过全身，又好像整个天空都塌陷下来压在了躯干一侧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被高速甩出去的、轻飘飘的沙袋。天旋地转。天空、行道树、灰色的路面、扭曲的钢铁影子……所有画面在眼前疯狂地旋转、拉长、破碎。巨大的呼啸声取代了思维。手上猛地一空。
手机被狠狠甩了出去，翻滚着飞向半空。
在视线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前的最后一帧，在那颠倒混乱的视野碎片里，极其诡异而清晰地锁定了那只还在空中旋转的手机——屏幕依然亮着。
正是朋友圈的发图界面。
而他刚刚完成的那张“十连五金”的截图，正好处于上传状态。
小小的、圆圆的进度圈，带着那令人心焦的弧度，艰难地、非常缓慢地，转动着。
只填充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