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象风波虽暂告平息,但殷若璃心头的阴云却未曾散去分毫。巴巴克如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一击不中,必然在酝酿更致命的反扑;而白若薇的销声匿迹,更像一根尖锐的刺,时时提醒着她危机四伏。
这夜,月黑风高,狂风卷着尘土呼啸而过,狠狠敲打着昭雪郡主府的朱红窗棂,发出“砰砰”声响,预示着一场山雨欲来的惊涛骇浪。
谢景宸从京营归来时,眉宇间带着掩不住的疲惫,甲胄上还残留着未干的尘土。他今日暗中处置了三名煽动谣言、克扣军饷的刘猛心腹,虽初步在京营树立了威信,却也让与刘猛等人的矛盾彻底激化,明里暗里的交锋愈发频繁。
“营中情况如何?”殷若璃为他斟上一杯温热的清茶,目光中满是关切。
“……尚可。”谢景宸言简意赅,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紧蹙的眉头暴露了情况的棘手,“刘猛等人暂时收敛了锋芒,但暗中小动作不断,处处掣肘。更让人在意的是,除了他们,似乎还有另一股不明势力,在暗中窥伺营中动向,行事极为隐蔽。”
“另一股力量?”殷若璃心中一凛,“是林氏余党死灰复燃,还是……巴巴克的人?”
她的话音未落,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急促的叩门声——这是负责外围警戒的暗卫专属的紧急信号,意味着危险已近在咫尺!
谢景宸瞬间起身,周身气息骤然变得凌厉如刀,他示意殷若璃噤声,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移至门边,手掌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鞘。
“将军,有情况!”门外传来暗卫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府外西北角方向,发现七八名行踪诡秘的黑衣人,身手极高,气息沉凝,似在窥探府内布局,又像是在监视着什么,意图不明。”
果然来了!
殷若璃与谢景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凝重。这夜的风势,本是隐匿行踪的绝佳掩护,却也让这些不速之客的出现,更添了几分诡异。
“多少人?身手路数如何?”谢景宸沉声追问,声音低得几乎只有门外暗卫能听见。
“约七八人,隐匿功夫极为高明,若非今夜风大带动衣袂声响,险些未能察觉。看其身形步法,不似军中路子,倒带着江湖杀手的狠戾,却又比寻常杀手多了几分训练有素的默契,像是大家族蓄养的死士。”暗卫快速回报,语气急促。
江湖杀手?大家族死士?是林氏余孽急于报复,还是白若薇终于按捺不住,要亲自出手了?
“加强戒备,严守各出入口,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打草惊蛇。”谢景宸迅速下令,“另外,立刻派人盯紧巴巴克的馆驿和钦天监的动静,一旦有异常,即刻回报!”
“是!”暗卫领命,身影瞬间隐入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谢景宸回到殷若璃身边,低声道:“看来,有人坐不住了。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你,或是我们手中掌握的、关于林氏余党和巴巴克勾结的证据。”
殷若璃点了点头,心中早已了然。自己如今身居高位,又是扳倒林氏的关键人物,想让她死的人,早已排起了长队。
“他们选在此时动手,恐怕不只是为了报复。”殷若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或许,是想制造混乱,转移朝廷的视线,方便他们进行其他动作——比如营救林逵,或是接应白若薇转移?”
“无论他们图谋什么,今夜都不能让他们得逞。”谢景宸握紧剑柄,眼中杀意凛然,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书房内的空气冻结。
然而,就在他们严阵以待,准备应对府外的窥探者时,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由陈瑜亲自匆匆带来。
陈瑜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喘,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连官袍的下摆都沾满了尘土。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急声道:“不好了!郡主、将军,我刚从翰林院得到密报,一个时辰前,天牢方向传出消息——林逵在狱中突发恶疾,暴毙了!”
“什么?!”殷若璃和谢景宸同时失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林逵暴毙?!在这个节骨眼上?!
这怎么可能?林逵是谋逆主犯,身上牵扯着无数隐秘,皇帝定然下令严加看管,饮食、汤药皆有专人查验,岂会让他轻易“暴毙”?
“消息可靠吗?有没有可能是谣言?”殷若璃上前一步,急切地追问。
“应该可靠。”陈瑜喘息稍定,脸色依旧难看,“消息是从天牢一个与我有旧的狱卒口中传出,他说林逵是突发心疾,抽搐不止,狱医抢救不及,半个时辰后便没了气息。但……这也太巧了!恰逢星象风波刚过,他们又在府外异动,我怀疑,是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这四个字如惊雷般在两人耳边炸响。是谁要杀林逵?是林氏余党为了保住更多未暴露的同党和秘密?还是幕后另有黑手,怕林逵熬不住审讯,吐出更多足以撼动朝局的内情?
“陛下可知晓此事?”谢景宸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如此大事,天牢方面定然已经第一时间报入宫中。但陛下如何处理,是否派人彻查,目前尚未有消息传来。”陈瑜答道。
殷若璃心念电转,林逵一死,很多关键线索便彻底断了。而且,他的死,无疑会给本就暗流汹涌的局势再添一把火!那些林氏余党,很可能会将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后续的报复行动,恐怕会更加疯狂、更加不计后果!
就在三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心绪不宁、紧锣密鼓地分析局势之际——
“咻——嘭!”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突然在郡主府外的夜空中炸响,绽放出一团红色的烟雾!那是外围暗卫发出的最高级别的遇袭警报,意味着敌人已经发起正面进攻!
几乎在响箭炸响的同一瞬间,郡主府四周突然喊杀声四起!兵刃交击的铿锵之声、弓弩破空的呼啸之声、护卫的怒喝与刺客的嘶吼、以及不时传来的惨叫,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将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变成了生死搏杀的战场!
“他们动手了!”谢景宸眼神一寒,瞬间将殷若璃护在身后,对陈瑜沉声道,“陈瑜,你立刻保护好若璃,待在书房,守住密道入口!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话音未落,他已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猛地撞开书房房门,手持长剑冲入了庭院之中的战团!
只见庭院内,不知何时已涌入了十数名黑衣蒙面的刺客,这些人身形矫健,出手狠辣,招招直指要害,与府中护卫激烈地厮杀在一起。更有四名身形最为迅捷的刺客,如同鬼魅般避开正面战斗,借着夜色和混乱的掩护,直扑书房而来!他们的目标明确,就是书房内的殷若璃!
“保护郡主!绝不能让刺客靠近书房!”护卫首领高声怒吼,带着四名精锐护卫拼死阻拦,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谢景宸长剑出鞘,剑气纵横捭阖,所过之处,必有一名刺客溅血倒地。他如同战神降临,牢牢扼守在书房门前的小片区域,剑光如练,竟无一人能越过他的防线半步!
殷若璃在陈瑜的保护下,透过书房门缝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战况。她看到谢景宸勇不可挡,剑光所及之处刺客纷纷倒地,但也看到不断有府中护卫重伤倒下,鲜血染红了庭院的青石板地面。这些刺客的实力,远超寻常匪类,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顶尖精英,即便面对谢景宸这等高手,也依旧悍不畏死,前赴后继。
“他们的目标是我,这样下去,护卫们伤亡会越来越大。”殷若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陈瑜道,“书房内有密道,通往府外三里处的一处宅院,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立刻从密道撤离!”
她的话还没说完,异变再生!
一道极其诡异、飘忽不定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书房的屋顶之上!那人并未蒙面,露出一张苍白而美艳的脸庞,眼底却燃烧着刻骨的怨毒与疯狂——正是失踪多时的白若薇!
她竟然亲自来了!而且选择了最出其不意的时机和方位,避开了所有护卫的视线,直取书房!
“殷若璃!拿命来!”白若薇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声音中满是滔天恨意,她双手一扬,数点寒星带着刺鼻的腥风,如同天女散花般,向着书房的门窗暴射而来!那寒星色泽暗沉,显然淬有剧毒!
“小心!”陈瑜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便要扑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殷若璃。
千钧一发之际!
“铛铛铛!”
数道凌厉的剑气后发先至,如同流星赶月般,精准地将那些毒针尽数击飞,毒针落在地上,发出“滋滋”声响,竟将青石板腐蚀出一个个小黑点!是谢景宸!他在激战之中,依旧分神关注着书房这边的动静,关键时刻救下了两人!
然而,就在他分神击落毒针的瞬间,一名潜伏在侧的悍不畏死的刺客,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破绽,猛地一刀劈向他的后背!刀锋凌厉,带着破空之声!
谢景宸虽及时侧身闪避,但刀锋依旧划破了他的臂膀,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黑色劲装!
“景宸!”殷若璃看得心胆俱裂,失声惊呼。
白若薇见状,脸上露出疯狂而得意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目的已达,再逗留下去恐遭不测,身形一晃,便欲借着夜色和混乱遁走。
“想走?!”谢景宸不顾臂膀剧痛,怒吼一声,强提内力,便要追击。
“别追!”殷若璃急忙喊道,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小心调虎离山!府内还有刺客,你的伤势……”
她的话音刚落,府外远处忽然亮起了大片火把,如同白昼般照亮了夜空,伴随着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是京营的兵马!他们被府内的厮杀声惊动,连夜赶来支援!
看到京营兵马赶来,残余的刺客们不敢再恋战,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纷纷扔出烟雾弹,白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遮挡了视线。刺客们趁机向外突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白若薇的身影,也早已融入茫茫夜色,不知所踪。
战斗,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快。
庭院内一片狼藉,断裂的兵刃、散落的箭矢、暗红色的血迹遍地都是。受伤的护卫被一一抬下去救治,侥幸存活的护卫们也都面带疲惫与惊魂未定。谢景宸捂着流血的臂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死死盯着白若薇消失的方向,眼中满是杀意。
京营的带队将领是谢景宸的心腹参将,见状连忙上前请罪,并立刻派人四下搜索追捕残余刺客,封锁周边街道。
殷若璃冲出书房,第一时间冲到谢景宸身边,颤抖着双手想要查看他的伤势,却又怕触碰会加重他的疼痛。见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后怕与愤怒,却如同火山般积聚、喷发。
白若薇!她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潜入郡主府行刺!而且,偏偏选在林逵“暴毙”的这个夜晚!
这绝不是巧合!
林逵的死,白若薇的刺杀,府外最初的窥探者……这一切,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同一时间收紧,将她和谢景宸等人牢牢困在其中。
疾风骤雨之夜,惊魂未定。敌人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疯狂,也更加狡猾。经此一役,殷若璃深知,所谓的平静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她与暗处那些敌人的斗争,已经彻底从权谋算计,升级到了你死我活的正面搏杀!
而林逵的死,更是给这混乱的局势,蒙上了一层更厚的迷雾。他的背后,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是谁在暗中操纵这一切?白若薇下一次出现,又会带来怎样的致命危机?
夜色更深,风雨更急。未来的路,注定充满了更多的血腥与荆棘,而他们,只能握紧手中的剑,在这生死边缘,一步步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