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还没亮透，张远就已经在李家大院忙活开了。
直播间标题简单粗暴——【农村大席，在线开做！】。
“家人们，早上好啊。”
张远一边飞快地切着配菜，一边跟直播间的观众打着招呼。
“今天是大活儿，主家办事，全部席面，都得我一个人来。”
旺财蹲在他的脚边，尾巴悠闲地扫着地上的灰尘。
它现在是张远的忠实小跟班，走哪儿跟哪儿。
【主播起这么早？太敬业了！】
【旺财早上好！今天也很帅气！】
【蝶衣大佬还没来吗？坐等大佬投喂！】
张远看着弹幕，心情一片大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青山一脸愁容地跑了进来。
“远，张远！”他跑得有些喘。
张远停下手中的菜刀，抬头看他。
“青山哥，怎么了？这么火急火燎的。”
李青山擦了把汗，面露难色：
“出……出了点小状况。”
“我大娘那几家远房亲戚，昨晚连夜赶过来了。”
“这……这人一多，桌子怕是不够了。”
张远眉头微皱，“多几个人？”
“不是几个……”李青山比划了一下，“估计得加个三桌。”
“不早说？”张远的声音沉了下来。
“现在加三桌，那就是十三桌。”
“青山哥，村里的规矩你不知道？”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来了兴趣。
【啥规矩？十三桌怎么了？】
【坐等科普，前排瓜子花生已备好！】
李青山脸都快皱成苦瓜了。
“我……我当然知道，十三桌，那是‘鬼神吃’的席。”
“可人来了，总不能赶走吧？”
张远把菜刀往案板上一放，发出“当”的一声闷响。
“这事儿你跟我商量没用，得让主家拿主意。”
他对着直播间解释道：
“家人们，不是我撂挑子。”
“农村办席，特别是白事，讲究特别多。”
“主家可以不懂，但我们当厨子的，必须得提醒到位。”
“十三不吉利，十四谐音‘要死’，都是大忌讳。”
“这要是犯了，不光主家脸上无光，我这厨子以后也别想在十里八乡接活了。”
直播间惊讶：
【我靠，还有这说法？长见识了！】
【主播专业啊！】
【确实，我们老家也有这规矩，白事绝对不能是十三桌。】
话音刚落，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李青山他爹李春生，和他大娘儿子李长河。
“春生伯。”张远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李春生点点头，脸上带着歉意：
“小远啊，给你添麻烦了。”
他身后的李长河则是一脸不耐烦，眼神轻蔑地在张远身上扫来扫去。
张远直接开门见山：
“春生伯，桌数的事，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李春生叹了口气：“就先定十二桌吧。”
“那坐不下的人怎么办？”张远追问。
“总不能让宾客站着吃饭吧？这事儿传出去，主家面子上不好看。”
不等李春生开口，旁边的李长河不耐烦地插嘴了。
“那不能再多加一桌吗？磨磨唧唧的！”
“十三桌就十三桌，还能怎么着？”
话一出口，李春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狠狠瞪了李长河一眼。
张远更是气笑了，他看着李长河，慢悠悠地开口。
“十三桌？行啊。”
“这叫‘鬼神席’，是请过路的孤魂野鬼吃的。”
“你要是想让你家妈在下面跟鬼抢饭吃，我没意见。”
“你！”李长河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被怼得哑口无言。
【哈哈哈哈！主播这嘴也太毒了！我喜欢！】
【怼得好！这种不懂装懂的二愣子就该这么治！】
【笑死，笋都被主播夺完了！】
李长河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地又喊道：
“那……那就十四桌！十四总行了吧！”
张远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他。
“十四？要死？”
“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盼着你们家‘要死一窝’是吧？”
“有你这么咒自家人的吗？”
“我……我没有！”李长河彻底慌了，这帽子扣下来，他可戴不起。
【噗！要死一窝哈哈哈哈！】
【这哥们儿是来搞笑的吧？专业踩雷啊！】
【主播牛逼！文化人骂街，句句诛心！】
“够了！”李春生终于忍不住，冲着李长河吼了一声。
他转过头，对张远的态度愈发客气。
“小远，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你看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张远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拿起菜刀。
“十六桌。”
他干脆利落地说。
“六六大顺！”
“宁可让桌子等着客人，不能让客人没地方坐。”
“办白事，讲究的就是一个体面。”
“宁可宾客吃好喝好满意而归，不可让逝者在下面没了颜面。”
李长河一听要加到十六桌，顿时又跳了起来，这次他找到了新的攻击点。
“十六桌？说得好听！”
“你小子不就是想多算几桌的钱，好多赚钱吗！”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张远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猛地将菜刀剁进案板！
“赚钱？”
张远怒极反笑，他指着李长河的鼻子，破口大骂：
“老子赚你妈的钱！你他妈知道多四桌席，我要多花多少工夫吗？”
“里里外外我他妈才能多挣你几个钱？你当这是城里大酒店呢？一桌抽成好几百？”
“我告诉你，我赚的是口碑，是名声！不是你那三瓜俩枣的臭钱！”
李长河激动道：“你……”
“汪！汪汪！”
一直安静蹲着的旺财突然站了起来，冲着李长河龇着牙，发出一阵凶狠的狂吠，喉咙里还带着威胁的呼噜声。
李长河被这突如其来的狗叫吓得后退了一步。
“长河！给小张师傅道歉！”李春生一拐杖杵在地上，声色俱厉。
他活了大半辈子，看得比谁都清楚。
张远说的句句在理，这事关乎他们老李家的脸面，更关乎对逝者的尊重。
李长河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句：“对……对不起。”
李春生没理他，直接走到张远面前，态度诚恳。
“小张师傅，别生气。”
“就按你说的办！十六桌！”
他拍着胸脯。
“这事儿，我做主了！”
“多的钱，我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