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盘腿坐在人群中央,像拉家常一样。他面前放着一块粗糙的磨刀石和一把锈迹斑斑的旧铁刀。
“乡亲们,今天咱们不谈米,不谈锄头,谈谈这天,这地,这世道是怎么一回事。”陈烬拿起那块磨刀石,“你们说,这块石头,我不看它的时候,它在不在?”
人群里有人笑出声:“社长说笑了,石头当然在啊!”
“对!它就在这儿,不管你我看不看,想不想,它都客观存在。”
陈烬将磨刀石重重放在地上,“这,就是唯物论——承认这个世界是客观存在的,不依赖你我的念头而转移。曹操希望我们相信‘天命在他’,仿佛他想想就能坐稳江山;贾诩希望我们相信,剥削和被剥削只是‘阴阳平衡’的念头。可我们脚下的土地,饿肚子的感受,都是实实在在的,不是谁空想出来的!”
他拿起那把锈刀,放在磨石上:“现在,这把刀钝了,怎么办?”
“磨呗!”众人答道。
陈烬开始用力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锈屑纷纷落下。“看,刀要锋利,就得跟石头摩擦,斗争!”他举起逐渐显出寒光的刀刃,“这摩擦,这斗争,就是矛盾!”
他环视众人,目光炯炯:
“刀不磨,要生锈;地不耕,要长草;人不斗争,就要受穷受苦!这世上,万事万物都充满矛盾——新与旧,生与死,压迫与反抗!正是这些矛盾,这些斗争,推动着万物变化,推动着历史前进!这才是辩证法的真髓!”
他特意停顿,看向那几个曾受贾诩影响的社员:
“贾诩也说‘阴阳’,但他把矛盾说成是永远转圈、不破不立的‘平衡’。他说剥削和被剥削像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可我们和地主老爷,能‘和’吗?那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他的‘辩证法’,是让磨刀石和刀永远轻轻挨着,谁也不伤着谁,结果就是刀永远锈着,石头永远无用!”
“我们的唯物辩证法不同!”陈烬的声音陡然提高,“它告诉我们,世界是物质的(唯物论),而这物质世界是在矛盾的斗争中不断运动、变化、发展的(辩证法)!我们承认矛盾的普遍性,更要敢于正视对抗性矛盾,通过革命的实践去解决它,推动社会向前发展!”
他最后将磨得锋利的刀尖指向天空:
“旧世界就是这块顽石,我们就是这把铁刀!只有敢于斗争,敢于在这顽石上磨砺,我们才能斩断一切枷锁,开创属于我们自己的新天地!”
阳光下,那把重新锋利的刀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一种全新的、战斗的世界观,如同这磨刀的声音,深深地刻进了每一个倾听者的心中。
唯物辩证法,从此不再是陌生的词汇,而是他们理解世界、改变世界的最强大的思想武器。
赤火公社总部的学堂里,陈烬在黑板上画了两个圆圈,一个标注“赤火公社内部”,另一个标注“赤火公社 vs 曹魏”。
“乡亲们,咱们上回说了,矛盾无处不在,是好事,是推动咱们前进的动力。”陈烬的开场白让众人会心一笑,经历了“磨刀石”的比喻,大家对“矛盾”已不再陌生甚至感到亲切。“但今天,咱们得学个更精细的活儿——给矛盾分分类。”
他指向第一个圆圈:“在咱们赤火公社内部,比如,张老三觉得工匠工分定低了,王五觉得今年水利工派得不公,老栓叔对养老条例有想法……这些,是不是矛盾?”
“是!”众人点头。
“那这些矛盾,该怎么解决?”陈烬问。
“开会商量!”
“投票表决!”
“找评理组!”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道。
“对!”陈烬肯定道,“这些都是内部矛盾,是咱们劳动者大家庭内部的事儿。目标都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把公社建设得更好。所以可以通过讨论、批评、改进来解决。就像一家人,口味不同可以商量着做饭,目标都是让全家吃饱吃好。”
接着,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第二个圆圈上:“那么,咱们赤火公社和曹操政权,咱们劳动者和那些地主老爷,这是什么矛盾?”
学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变得肃杀。
秦狼猛地站起来,声音如同炸雷:“是你死我活的矛盾!”
“说得好!秦狼同志话糙理不糙!”陈烬的目光锐利如刀,“他们要靠剥削咱们的血汗来维持他们的富贵荣华,咱们要推翻他们的统治,建立一个没有剥削的新世界。咱们活,他们就活不痛快;他们活,咱们就得世世代代当牛做马!这,就是对抗性矛盾!”
他在两个圆圈之间画了一道深壑:“内部矛盾,是非对抗性的,可以调和。对抗性矛盾,是你死我活的,不可调和!”
他转向那几个曾受贾诩“中庸”说影响的社员,语气沉痛而犀利:
“贾诩把这两种根本不同的矛盾混为一谈。他把咱们和地主老爷之间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说成是可以‘平衡’、可以‘调和’的家务事!他这是偷换概念!是想用温情的迷雾,遮住敌人捅向咱们心窝子的刀子!”
“如果我们信了他的鬼话,跑去跟曹操、跟地主老爷讲‘中庸’、求‘平衡’,结果会怎样?”陈烬的声音陡然提高,“那就是放下手中的武器,把脖子伸到敌人的铡刀下面!那就是让我们千千万万同志的血白流!”
“我们要永远清醒!”陈烬斩钉截铁地总结,“对同志,要和风细雨,解决内部矛盾;对敌人,要坚决斗争,一刻也不能忘记对抗性矛盾的你死我活的性质!这就是矛盾的学问,这就是我们斗争的策略!”
一堂课下来,学员们眼中之前残留的最后一丝对于“调和”的幻想被彻底击碎。他们清晰地掌握了区分矛盾性质的标尺,贾诩那套“中庸辩证”的迷魂阵,在这柄名为“矛盾分析法”的利剑面前,被彻底劈开,再也无法迷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