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祁王府东北角的杂役院内,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推开房门,四下张望后快步走向后门。
“阿福,这么晚去哪儿?”守夜的婆子提着灯笼问道。
被称作阿福的小厮连忙赔笑:“李嬷嬷,我娘犯了咳疾,去给她抓副药。”
李嬷嬷打量着他:“这个时辰药铺早关门了。”
“我知道城南有家医馆夜里也开着的。”阿福塞给李嬷嬷几个铜板,“您行个方便,我半个时辰就回来。”
李嬷嬷掂了掂铜板,摆摆手:“快去快回,别惹麻烦。”
阿福连连道谢,快步走出后门,却没往城南去,而是拐进了西边一条小巷。
巷子深处,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早已等候多时。
“东西带来了吗?”阿福压低声音问道。
兜帽下传来一个女声:“这是定金十两,事成之后再给二十两。”
阿福接过钱袋掂了掂,满意地揣进怀里:“放心,我阿福办事最稳妥。那陆晚吟害我丢了采买的差事,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记住,一定要放在她常去的药房里,越隐蔽越好。”女子递过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物件,“三日后,等王爷入宫祭拜太妃,你就去告发。”
阿福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戒面上刻着狼头图腾,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这是...”
“北狄贵族的信物。”女子冷笑,“你就说,是打扫药房时无意中发现的。”
阿福有些犹豫:“这要是被查出来...”
“怕什么?”女子又塞给他一锭银子,“到时候人赃并获,谁会信一个通敌叛国之人的话?”
阿福咬咬牙,将戒指收好:“成!我这就去办!”
待阿福走远,女子摘下兜帽,赫然是沈清璃身边的那个尼姑打扮的侍女。她望着祁王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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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陆晚吟照例去药房配药。
自从林楚楚住进王府,她每日都要为她调配安神汤。林楚楚因父亲冤死,夜夜难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晚吟,真是麻烦你了。”林楚楚跟着来到药房,看着陆晚吟熟练地称量药材。
“举手之劳。”陆晚吟将配好的药包好,“这个方子安神效果很好,你连续服用几日,应该能睡得好些。”
林楚楚感激地接过药包,忽然注意到药架角落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那是什么?”她指着药架下方问道。
陆晚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枚戒指卡在药架与墙壁的缝隙间,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奇怪,我昨日打扫时还没见到。”陆晚吟用镊子将戒指夹出来,放在掌心端详。
这是一枚造型古朴的银戒,戒面上刻着狰狞的狼头,狼眼处镶嵌着两颗细小的红宝石,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林楚楚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这是...北狄狼卫的图腾!”
“北狄狼卫?”陆晚吟心中一凛。
“北狄王室的贴身侍卫,每人都有这样一枚戒指作为信物。”林楚楚的声音有些发抖,“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你的药房里?”
陆晚吟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快步走到门口,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关紧门窗。
“楚楚,你确定没看错?”
林楚楚重重地点头:“绝不会错!三年前北狄使者来访,他们的侍卫手上都戴着这样的戒指。我那时好奇多看了几眼,还被父亲训斥了。”
陆晚吟握着那枚戒指,只觉得掌心发烫。这是明目张胆的栽赃!
“晚吟,现在怎么办?”林楚楚急得团团转,“若是被人发现你私藏北狄信物,那可是通敌的大罪!”
陆晚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慌,既然有人费尽心机把这东西放在我这里,定然还有后手。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她在林楚楚耳边低语几句,林楚楚先是惊讶,随后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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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役院内,阿福正心神不宁地打扫庭院,忽见春桃带着两个丫鬟朝他走来。
“阿福,王妃要见你。”春桃面无表情地说道。
阿福手一抖,扫帚差点掉在地上:“王、王妃找我有什么事?”
“去了就知道。”春桃示意他跟上。
阿福忐忑不安地跟着来到主院,一路上心思电转。难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不应该啊,他特意选在凌晨时分潜入药房,那时候根本没人看见。
陆晚吟端坐在花厅主位,林楚楚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品茶。
“奴才阿福,参见王妃。”阿福跪地行礼,声音微微发颤。
陆晚吟打量着他:“抬起头来。”
阿福依言抬头,对上陆晚吟锐利的目光,又慌忙低下头去。
“听说你母亲病了?”陆晚吟突然问道。
阿福一愣,随即想起昨晚对李嬷嬷说的借口,连忙点头:“是、是的,咳得厉害,奴才昨晚还去给她抓药了。”
“哦?去的哪家医馆?”陆晚吟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
“回王妃,是、是城南的济世堂。”阿福额头开始冒汗。
陆晚吟与林楚楚交换了一个眼神,林楚楚轻轻摇头。
“这就奇怪了。”陆晚吟放下茶盏,“济世堂的掌柜是我故交,他昨日家中办喜事,医馆歇业一日。你是在哪里抓的药?”
阿福顿时慌了:“许是、许是奴才记错了,可能是别的医馆...”
“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是哪家医馆?”陆晚吟声音渐冷,“或者,你昨晚根本就没去抓药?”
阿福伏在地上,浑身发抖:“王妃明鉴,奴才、奴才...”
“阿福,你可知在王府当差,最重要的就是忠心。”陆晚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若有人吃里扒外,该当何罪?”
“奴才对王爷、王妃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阿福连连磕头。
陆晚吟从袖中取出那枚狼头戒指,丢在他面前:“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阿福看到戒指,顿时面如死灰:“这、这...”
“今早有人在药房发现了这个。”陆晚吟声音冰冷,“而昨日只有你借口为母抓药,深夜外出。阿福,你作何解释?”
阿福瘫软在地,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他忽然想起那个神秘女子的警告——若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王妃饶命!奴才也是一时糊涂!”阿福痛哭流涕,“是、是有人逼我这么做的!”
“谁指使你的?”林楚楚厉声问道。
阿福犹豫了一下,想起那丰厚的报酬,又咬紧牙关:“没、没人指使,是奴才自己...”
“不肯说是吗?”陆晚吟冷笑,“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春桃,去请王爷回来,就说抓到个通敌的细作!”
“不要!”阿福吓得魂飞魄散,“我说!我都说!是一个戴兜帽的女人给我的戒指,她让我栽赃给王妃...”
“女人?”陆晚吟蹙眉,“长什么模样?在哪里见的?”
“在西巷口,她戴着兜帽,看不清脸。”阿福回忆道,“不过...她身上有股特别的香味,像是...像是庵堂里常用的檀香。”
陆晚吟与林楚楚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测。
“她还说了什么?”陆晚吟追问。
“她说...三日后王爷入宫祭拜太妃,让我那时去告发...”阿福一股脑全说了出来,“事成之后还会给我二十两银子。”
陆晚吟沉吟片刻,对春桃道:“先把阿福带下去,严加看管,不要走漏风声。”
春桃领命,带着阿福退下。
林楚楚这才开口:“晚吟,你打算怎么办?”
“将计就计。”陆晚吟摩挲着那枚戒指,眼中闪过锐光,“既然有人设好了局,我们不陪他们演一场,岂不是辜负了这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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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堂内,沈清璃正在焚香诵经,侍女匆匆进来。
“小姐,阿福被陆晚吟叫去了!”
沈清璃手一抖,香灰落在手背上,烫出一个红印:“怎么回事?”
“具体不清楚,但阿福进去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出来。”侍女焦急道,“会不会是事情败露了?”
沈清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会,若是败露,现在王府早就闹翻天了。许是别的事。”
话虽如此,她心中也忐忑不安。这个计划关乎她能否重回王府,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你去打听打听,务必弄清楚阿福为什么被叫去。”
侍女领命而去,沈清璃却再也静不下心来诵经。她在佛堂内来回踱步,种种不好的猜测在脑海中翻涌。
若是阿福供出她...不,不会的,阿福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那枚戒指也是通过中间人给的,查不到她头上。
可是,万一呢?
沈清璃越想越心慌,开始后悔自己太过冲动。若是萧夜珩查到她头上,新账旧账一起算,她恐怕性命难保。
“不行,我得想办法自保...”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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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王府书房内,萧夜珩听完陆晚吟的叙述,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个沈清璃,本王饶她一命,她竟不知悔改!”
陆晚吟将戒指放在书案上:“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萧夜珩拿起戒指仔细端详,忽然眸光一凝:“这戒指...是假的。”
“假的?”陆晚吟惊讶。
“北狄狼卫的戒指,狼眼镶嵌的是血玉,不是红宝石。”萧夜珩冷笑,“而且真品的狼头是四颗獠牙,这个是三颗。仿造的人显然没见过真品。”
陆晚吟恍然大悟:“所以他们才要栽赃给我!若是真品,一查就知道来历,反而容易露馅。”
“没错。”萧夜珩把玩着那枚假戒指,“既然他们想玩,本王就陪他们玩个大的。”
他在陆晚吟耳边低语几句,陆晚吟先是惊讶,随后会意地点头。
“王爷此计甚妙,只是...”她有些担忧,“会不会太冒险了?”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萧夜珩将她揽入怀中,“这次,本王要让他们自食恶果。”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仿佛在预告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在这场风暴中心,有人精心织网,有人将计就计,更有人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网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