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撤兵的消息在山谷里传开,大伙都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整天提心吊胆,怕官兵搜过来了。
可潘金莲没松劲儿。她知道,方腊现在是顾不上这边,等北边的事平了,迟早还会回来。这口气儿,得用在刀刃上。
头一件事,是练兵。
山谷里现在能打仗的兵,满打满算四百多人。其中一半是原来跟着她从凤翔突围出来的老兵,见过血,打过硬仗。另一半是后来收拢的青壮,训练了些日子,但还没真刀真枪干过。
潘金莲把武松和陈石头叫来,指着山谷东边那片空地:“从明天起,那儿就是练兵场。老兵练新阵法,新兵练基本功。一天两个时辰,雷打不动。”
武松有些犹豫:“嫂嫂,现在地里活儿多,练兵会不会耽误春耕?”
“耽误也得练。”潘金莲说,“地里的活儿,让老弱妇孺多干点。练兵是保命的事,不能省。”
陈石头倒是赞成:“主上说得对。咱们现在有吃有住,是得把兵练起来。万一哪天方腊又打过来,总不能还像上次那样,光会跑。”
第二天,练兵场就搭起来了。其实就是清出一片平地,竖了几个草人当靶子。武松负责老兵,练什么鸳鸯阵、三才阵——这些名堂是潘金莲从不知哪儿听来的,画了图让武松照着练。
陈石头带新兵,练的就简单多了:站队列、走步子、练劈砍。都是基本功,可练起来要人命。一天下来,新兵们累得东倒西歪,吃饭时手抖得拿不住筷子。
潘金莲每天都会去练兵场看。她不说话,就站在边上看,有时候一站就是半天。哪个兵偷懒,哪个兵卖力,她都记在心里。
这天,她看见一个新兵练劈砍时总是软绵绵的,没力气。走过去一看,是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瘦得跟麻杆似的。
“叫啥名字?”她问。
“俺……俺叫李二狗。”小子有点紧张。
“家里还有谁?”
“没了……爹娘都死在逃难路上了。”李二狗低着头。
潘金莲没再问,转身对陈石头说:“从明天起,练兵前先让大伙喝碗稠粥。吃不饱,哪有力气练。”
陈石头一愣:“主上,粮食本来就紧……”
“紧也得先紧着练兵的人。”潘金莲说,“他们练好了,咱们才能活。粮食不够,我想办法。”
她还真有办法。
第二天,潘金莲带着几个亲兵,亲自上山了。不是去打猎,是去找一种叫“葛根”的东西。这东西她以前听说过,山里多,能挖出来磨粉,掺在粮食里吃,虽然不好吃,但能填肚子。
在山里转了大半天,真找到了一片葛藤。挖出来的根有胳膊粗,白生生的。潘金莲让人挖了几大筐,抬回山谷。
晚上,食堂就多了一道菜:葛根粥。把葛根磨碎,掺在小米里煮,煮出来稠糊糊的,虽然有点涩,但管饱。
练兵的人每人多分一碗,好歹肚子里有货了。
除了练兵,潘金莲还让人在山谷里建了个打铁铺。原料是从李家坳换来的废铁,工具是自制的,虽然简陋,但能打些简单的刀枪箭头。
打铁师傅是个老兵,姓王,以前在军器监干过。他带着两个徒弟,整天叮叮当当,打出来的东西虽然糙,但能用。
“主上,要是有好铁,俺能打出更好的刀。”王师傅说。
“先凑合用。”潘金莲说,“等往后咱们打回去了,要多少好铁有多少。”
日子一天天过,练兵的效果慢慢出来了。新兵们胳膊粗了,走路有劲儿了,列队也像模像样。老兵们练的阵法,虽然还不熟练,但至少知道怎么配合了。
这天,潘金莲正在看武松带老兵练鸳鸯阵,周大山急匆匆跑来。
“主上,李家坳那边……出事了。”
潘金莲心里一紧:“出啥事了?”
“方腊的兵路过李家坳,把村里的粮食抢了一大半。”周大山说,“李村长托人捎信来,问咱们能不能帮帮忙。”
武松在旁边听了,忍不住说:“咱们自己粮食都不够,咋帮?”
潘金莲没立刻回答。她想了想,问:“李家坳被抢了多少粮食?”
“说是抢了七成。”周大山说,“现在村里人饿肚子,眼看要断粮了。”
“方腊的兵走了吗?”
“走了,往北去了。听说抢了粮就走,没伤人。”
潘金莲点点头,对陈石头说:“石头,你带二十个人,背上咱们存的一半肉干和兽皮,去李家坳。跟李村长说,粮食咱们也没有多的,这些肉干兽皮先顶一阵子。等秋收了,咱们再还他们粮食。”
陈石头愣了:“主上,咱们存这点东西也不容易……”
“不容易也得帮。”潘金莲说,“李家坳是咱们现在唯一的邻居,他们要是垮了,咱们往后跟谁换粮?谁还信咱们?”
她顿了顿,又说:“告诉李村长,这个情咱们记着。往后咱们要是打回凤翔,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陈石头明白了,重重点头:“是,俺这就去。”
武松还是有些想不通:“嫂嫂,咱们自己都紧巴巴的,还帮别人……”
“这不是帮别人,是帮自己。”潘金莲说,“乱世里,多个朋友多条路。今天咱们帮他们,明天咱们有难,他们才会帮咱们。”
她看着练兵场上那些汗流浃背的士兵,轻声说:“咱们现在人少势弱,得靠朋友。等咱们强大了,才能靠自己。”
武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几天后,陈石头从李家坳回来了,还带回来李村长的回礼——两匹粗布,一包针线。
“李村长说,多谢主上雪中送炭。”陈石头说,“这两匹布,给主上和将士们做件衣裳。针线给妇人缝补用。”
潘金莲接过布,摸了摸。布很粗,但厚实,耐磨。
“分下去吧。”她说,“布给伤员营,先给重伤员做身衣服。针线给会女红的妇人,谁家衣服破了,帮着补补。”
东西不多,但情义重。
山谷里的人知道了这事,心里都暖洋洋的。主上自己都难,还帮别人,这样的头领,跟对了。
练兵更卖力了,干活更勤快了。大家都觉得,跟着这样的主上,有奔头。
转眼到了五月,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小米抽穗了,绿油油一片。菜地里,萝卜、白菜也长得壮实。
潘金莲站在地头,看着这片庄稼,心里踏实了些。
至少,饿不死了。
练兵也初见成效。新兵里挑出了五十个特别好的,编进了老兵队。现在能拉出去打仗的,有五百人了。
虽然还不算多,但至少有了底子。
这天晚上,潘金莲把武松、陈石头、周大山、李账房都叫到自己的窝棚。
“庄稼再有一个月就能收了。”她说,“收了庄稼,咱们就有粮了。有粮,就能干点大事了。”
几人都看着她。
“方腊现在在北边跟朝廷耗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潘金莲继续说,“咱们趁这个机会,把太平镇拿回来。”
武松眼睛一亮:“打回去?”
“不是硬打。”潘金莲说,“太平镇的守军不多,最多三百人。咱们有五百兵,加上周大山带来的青壮,凑个七八百人,够用了。”
她在地图上指着太平镇的位置:“这地方咱们熟,有内应。打下来,就能跟山谷连成一片。有了太平镇,咱们就有个正经的落脚点,不用总在山里猫着了。”
陈石头有些担心:“主上,万一打的时候,方腊的兵杀个回马枪……”
“所以得快。”潘金莲说,“速战速决,打了就走。拿了粮食、兵器,烧了军营,然后撤回山谷。方腊就算知道了,也来不及反应。”
她看着几人:“你们觉得呢?”
武松第一个表态:“俺听嫂嫂的!早该打回去了!”
陈石头也点头:“打!憋了这么久,该出口气了!”
周大山和李账房对视一眼,都重重点头。
“好。”潘金莲说,“那就这么定了。从明天起,练兵加一个时辰。再准备些攻城的家伙——云梯、撞木,简单点的就行。”
她站起身,看着窝棚外沉沉的夜色。
“等收了庄稼,咱们就动手。”
“太平镇,是咱们的第一个目标。”
夜色里,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等了这么久,终于要动手了。
这一仗,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