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空气仿佛凝固。
王霸天和黄盖等人围在李辽草身边，大气不敢出。
他们虽感知不到李辽草身上有任何能量波动，如同面对一个深邃无波的古井，但正因如此，反而更觉高深莫测，不敢有丝毫打扰。
李辽草闭目凝神，仔细体会着体内那前所未有的“空”。
并非枯竭，并非封印，而是一种……剥离。
仿佛一直覆盖在真实之上的、名为“修为”与“境界”的外衣，被那条诡异古道的寂灭之意强行剥去，露出了底下最原本的“底色”。
他尝试回忆施展法术，调动仙元，却如同指挥一条不存在的手臂，毫无回应。曾经心念一动便可撼动山河的力量，如今杳无踪迹。
然而，在这极致的“空”与“无”之中，一种更加微妙的感觉，渐渐浮现。
他“感觉”到了小院中草木缓慢生长的微弱生机，它们根系汲取水分，叶片进行着最基础的能量交换。
他“感觉”到了脚下大地深处，那缓慢流淌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脉余韵，如同即将干涸的血管。
他“感觉”到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它们无规则的运动轨迹，以及更深处，那构成万事万物的、最基本微粒的微弱震颤。
他甚至能“感觉”到王霸天体内气血的流动，黄盖那经过《痒痒神功》锤炼的、异于常人的肉身结构，以及他们此刻心中那份混杂着担忧、敬畏与无限崇拜的复杂心绪波动。
这不是神念探查，不是能量感知，更像是一种……直接“阅读”世界底层信息的能力。无需借助任何力量，世界本身就在向他“诉说”着一切。
他的“视觉”、“听觉”、“触觉”……所有感官的界限正在模糊，融合成一种更加本质的“认知”。
“力量并未消失……”李辽草心中明悟，“而是转化了形式。”
以前的强大，是建立在积累和驾驭外部能量（灵气、仙元）的基础上，如同一个拥有亿万资产的富翁，可以调动庞大的资源。而现在，这些“资产”似乎被清零了，但他却直接掌握了“财富”本身运作的规则，甚至看到了构成“财富”的更基本单元。
这是一种褪去繁华，直指本源的状态。
他回想起在那“星骸古道”中，以《万念归墟净心咒》对抗寂灭意念的过程。那不仅仅是防御，更是一种吞噬和净化。莫非，在那极致的对抗中，那外来的寂灭意念，连同他自己固有的力量体系，一同被“归墟”、“净化”，反而让他意外触及到了某种超越常规力量层次的本质。
“本源道境……”一个模糊的概念在他心中成型。这并非任何已知的境界，没有前期后期之分，没有标志性的力量特征，更像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领悟状态。
他缓缓睁开双眼。
目光平静依旧，却让注视着他的王霸天和黄盖莫名心悸。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他们，更像是在“阅读”他们，仿佛他们的一切在这目光下都无所遁形。
“老大，您……没事吧？”王霸天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无妨。”
李辽草开口，声音也与以往不同，少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道韵威压，却多了一种直抵人心的清晰与平和，“略有收获，需静思片刻。”
他目光扫过小院，看到石桌上那套简陋的茶具，心中一动。
他走到石桌旁坐下，取过茶壶，注入清水，又拈起几片院中老茶树上的叶子放入壶中。没有动用丝毫火焰神通，他只是将手掌轻轻贴在壶身。
王霸天和黄盖瞪大了眼睛。
他们清晰地“看到”（或者说感觉到），周遭空气中那些散乱的热能，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自发地、有序地汇聚向茶壶底部。壶中的清水，以一种均匀的速度开始升温，片刻后，便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茶香袅袅升起。
没有灵气波动，没有法则显现，就像阳光自然会使水蒸发一样，这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现象”。
李辽草斟了一杯茶，清亮的茶汤倒映着他平静的面容。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热气便自然地向两旁散开。
“都坐吧。”他说道。
王霸天和黄盖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诚惶诚恐地在下首的石凳上坐下，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如同聆听师长教诲的蒙童。
“力量，并非只有一种形态。”
李辽草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执着于表象，便容易迷失本质。”
他没有过多解释，但王霸天和黄盖似懂非懂，却都将这句话牢牢刻在心里。他们觉得，老大经历那诡异通道后，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外界情况如何？”李辽草问道，仿佛刚才那惊险的经历只是出门散了个步。
黄盖连忙汇报：“回师傅，大赛结束后，各方势力都派人前来打探，尤其是关于您和那马宁的下落，以及您最后施展的神通......”
李辽草点了点头，并不意外。他展现出足以镇压仙人的实力，必然会引起整个下界的震荡。
“一律不见。”他放下茶杯，“你们对外宣称，我有所领悟，需闭关静修。香草学院一切照旧，由你们打理。”
“是！老大\/师傅！”两人齐声应道。
吩咐完毕，李辽草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院中那棵老树，仿佛在感受着风的流动，光的温度，以及更深层的东西。
王霸天和黄盖不敢打扰，悄无声息地退到小院门口守卫。
小院恢复了宁静，只有偶尔的鸟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李辽草看似在发呆，心神却已沉入那种奇妙的“本源感知”状态。他在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角。
失去的是固有的力量框架，得到的，或许是真正通往至高境界的钥匙。
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全新的起点上。前路依旧迷雾重重，那条“星骸古道”的秘密，上界“沉默”的威胁，都还未解开。但此刻，他心中并无畏惧，只有一种探究真相的平静与笃定。
壶中茶水已温，他再次为自己斟满一杯。
“对了小盖子，你过来打我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