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碰到骨刃刀柄时，左腿外侧突然一凉。
血已经流到脚踝，沾在草叶上，发出轻微的撕拉声。他没有低头看伤口，只是把刀夹在腋下，用肩膀和脖子固定住，腾出左手扶住柳菁的后背。她的身体比之前更重了，头靠在他肩上，呼吸很弱，几乎感觉不到。
火把的光从东边照过来，越来越亮。
有人喊：“往山口跑了！”
“别让他进深林——村长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陈默咬紧牙关，右臂还有火没灭，皮肤焦黑，一碰就裂。他不敢再用地火，怕伤到柳菁。只能拖着左腿，一步一步往西走。每走三步就要停下来靠着树喘气，冷汗顺着脸往下流，混进脖子上的血里。
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夹着的骨刃忽然抖了一下。
不是错觉。
刀身闪出一道光，出现一条虚线，指向一个发蓝光的水潭，旁边写着两个字：寒潭。箭头指西北方向，距离写着“三里”。
他盯着那光，喉咙干得发疼。
这把刀……还能动？
上次显影是青冥宗的地图，这次又出现寒潭？血罗刹留下的骨刃，到底是谁在控制？是刀自己有意识，还是那个骷髅还留了什么？
没时间想了。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火把连成一片，树林里的影子乱晃。有人开始往高处爬，想绕到前面堵他。
陈默把柳菁往上托了托，咬破嘴唇让自己清醒。他转向西北，走进灌木丛。荆棘划过小腿，伤口又裂开，血顺着裤子往下滴。他故意踩断几根枯枝，又往东南扔了块石头，引开一部分人。
然后他贴着岩壁，斜着钻进密林深处。
越往西走，地势越低。空气变湿，脚下泥土松软，踩下去会陷进去一点。树挡得严实，火把光照不进来，只有远处零星几点火光。
两里了。
他还剩一口气。
左腿已经没知觉，全靠右臂撑着骨刃往前走。柳菁体温越来越低，手指垂在他胸前，指尖发紫。他把她抱紧了些，能感觉到她胸口微微起伏。
还有一里。
前面传来水声。
不是小溪，是安静的、很深的水，声音像风吹过洞口。
寒潭到了。
潭不大，四周都是大石头，水是幽蓝色的，看不出多深。水面没有波纹，连月亮的影子都静止不动。岸边有一层白霜，一直延伸到水边才消失。
陈默站在潭边，喘得眼前发黑。
他回头看了一眼来路。
火把还在动，但慢了下来。村民没想到他会走这边，正在分散找人。只要他不下水，迟早会被发现。
可这水……不对劲。
他蹲下，用骨刃尖碰了碰水面。
没有涟漪。
刀尖刚进水三寸，突然变得滚烫。他赶紧抽手，刀身震动，又闪出几个字：“以寒制火，以骨为引。”
不是地图，是口诀。
和玉简里的《玄骨炼天诀》不一样。但这几个字一出现，他胸口的残玉简就发烫，像是在回应。
他低头看柳菁。
她还在昏迷，嘴唇轻轻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他凑近，听见一声极轻的话：“抱紧我……”
话刚说完，她的手指抬起，在他心口画了一道符。
不是乱画的，是一笔一划，有节奏的。符刚成形，残玉简猛地一震，直接嵌进皮肉，烫得他闷哼一声。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抱着柳菁，他走进潭水。
寒意从脚底冲上来，像无数针扎进骨头。奇怪的是，右臂的地火也开始动，像是被什么拉着，往身体深处压。他每走一步，热和冷就在体内撞，疼得牙齿打颤。
水到腰时，潭底有了动静。
幽蓝的光从下面升起，照出水底的裂缝——那是地火灵脉的走向，像网一样铺满潭底。缝里有暗红的光渗出来，却被水压住，出不来。
他明白了。
寒潭是用来镇地火的。
而他的身体，正同时承受两种力量。
水到胸口时，柳菁突然抖了一下。
她没睁眼，但手指死死抠进他手臂，指甲快陷进肉里。同时，心口那道符开始发烫，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
怀里的残玉简剧烈震动，口诀再次出现，这次多了几个字：“焚骨为薪，逆脉归元。”
陈默咬牙，知道自己不能回头。
他深吸一口气，抱着她沉下去。
水刚灌进口鼻，右臂的地火猛地爆发，顺着血脉冲向心脏。同时，潭水的寒意也顺着脊椎往上爬。两种力量在胸口撞在一起，疼得他五脏六腑都要裂开。
他死死抱住柳菁，不敢松手。
往下沉，再往下沉。
潭底裂开一道缝，地火灵脉的源头就在里面。残玉简飞出来，浮在两人中间，投射出口诀全文。那些字不是刻的，是用血写的，每一个都在跳动，像活的一样。
柳菁的手还贴在他心口，那道符已经进入皮肤，沿着肋骨蔓延。她的嘴唇又动了动，说了一句：
“别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