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盯着书绾的眼睛，语气里满是卑微的乞求：“绾绾……我知道我罪该万死……可我是真的爱你……这辈子能遇见你，能被你温柔待过。
就算是死，我也……我也认了……只求你……日后偶尔能想起我……哪怕只是……只是记起曾经有个叫解明的人，真心爱过你……”
话音落下，解明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彩，头一歪，彻底没了呼吸，握着衣角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书绾缓缓直起身，伸手擦了擦耳边不小心沾到的血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快得让人无从捕捉。
她沉默地站了片刻，转头看向解君，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处理干净，按解家旁支的规矩安葬吧。”
说完，她没再看地上的解明一眼，也没理会周围众人各异的目光，牵起解雨臣的手，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步步远离了这场闹剧，也远离了这段荒唐的执念。
解雨臣紧紧回握住书绾的手，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尖的微凉，他放缓脚步，轻声道：“姑姑，别多想，不值得。”
书绾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轻轻点头：“嗯，我没事。”
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像是被风吹过的涟漪，转瞬即逝。
从穷奇公司出来后，九门各家的人一路返程，心里都还惦记着会议室里的闹剧。书绾那番又毒又烈的话，还有说一不二的粗暴手段，像块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众人暗自盘算着，回去一定要好好叮嘱自家孩子，往后在道上遇见解家人，万万要绕道走，千万别主动招惹，免得引火烧身。
这话在吴家人心里，更是扎得真切。一路沉默着回到吴家，二京始终站在吴二白身后，看着自家二爷独自坐在堂前，指尖摩挲着一把素面折扇，半天没说一句话，周身的气息沉得厉害。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轻声问道：“二爷，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吴二白抬眼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手里的扇子，缓缓反问：“二京，你今天在会议室里，看出来解书绾真正的想法了吗？”
二京愣了愣，仔细回想了片刻，如实答道：“难道不是想逼李家换个家主，给解家一个交代吗？”
在他看来，书绾今天虽闹得厉害，却没直接对李家家主动手，没赶尽杀绝，便意味着是从轻处理，换个家主，也算是给了解家台阶，也给了九门众人一个说法。
“你错了。”吴二白轻轻摇了摇扇子，语气平静却字字精准，“换家主不过是顺带的小事，她今天最大的目的，是借着这场会议，彻底强调她和解雨臣在解家、在九门的地位。你仔细想想，她从头至尾都在说，李家谋害的是解家家主，还有解家未来的继承人，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二京闻言，眉头微微蹙起，开始顺着吴二白的话往下想。吴二白见状，继续说道：“而且她自始至终，都没承认解家在李家装了探子的事。所以她之前说要效仿四爷顶了李家，不过是故意说给众人听的，既是施压，也是藏拙。”
听到这里，二京心里豁然开朗，隐约摸清了这场会议的门道：“属下有点明白了。看似今天解家是站在被害者的位置，稍显弱势，可解书绾带来的人，除了门口守门的，全程没一个露过面，也没动过手。她从头到尾，都在靠言语和气势压人。”
“对，这才是她的高明之处。”吴二白点头，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她压根就没想让李家家主活着。她要做的，就是用李家家主的死，给九门所有人提个醒。
解雨臣就算年龄小、辈分浅，也早已是板上钉钉的解家未来家主，是九门公认的九爷。往后谁要是敢打解雨臣的主意，敢动他的性命，不管是谁，不管背后有多少势力，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话彻底点透了二京，先前会议上的种种细节瞬间串联起来。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解书绾用的是最直接的先礼后兵。先审了自家伙计，坐实李家的谋划，又藏起探子的事，牢牢占住被害者的身份，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
然后把事情摆到明面上，逼李家做决定；怕李家不肯低头，又故意用话激怒他们，让他们主动放弃周旋的机会，断了自己的后路。最后再动手杀了李家家主，既告诉所有人别倚老卖老，又确立了解家的威信，还坐实了解雨臣的地位。”
“手段算不上多高超，却胜在稳、准、狠，能用最小的代价达成所有目标。”吴二白轻轻合上扇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在九门的规则里杀了李家家主，占尽了理，旁人就算心里有想法，也挑不出半分解家的不是，反而会更忌惮解家的实力。你说，当年的解九爷，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心思缜密、手段凌厉的女儿呢？”
说着，吴二白的思绪忽然飘远，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那个常年不着家、心思同样深沉难测的弟弟吴三省。
若是吴三省在场，怕是能和这解书绾，棋逢对手吧。二京站在一旁，不敢打断吴二白的思绪，只是默默垂首。
他知道，经此一役，九门的格局，怕是要彻底变了，而解书绾和解雨臣这两个名字，往后也必将成为九门里最不能招惹的存在。
书绾牵着解雨臣走出穷奇公司，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握水杯时的凉意，心里却没多少波澜。她低头瞥了眼身边的少年，见他眉眼间带着几分担忧，反倒轻笑一声，揉了揉他的头发：“想什么呢？我没事。”
解雨臣抬头看她，小声道：“就是觉得今天……闹得有点大。”
“不大点声，怎么让那群老狐狸记牢教训。”书绾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狡黠。
“我本来也没那么多，就是看着李家那爷孙俩不顺眼，想好好气气他们，出口恶气罢了。至于李家家主……”
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就得付出代价。我做的这些，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光明正大动手的理由，免得日后九门那群人嚼舌根，说我解家仗势欺人。”
“其实这样也挺好。”解雨臣轻声道，“他们想得多，才会更忌惮我们，往后也不敢轻易招惹。”
书绾笑着点头，认同他的说法：“倒是这个理。不管他们怎么想，只要能达到目的，让我们安稳，让你不受欺负，就够了。”
两人说着话，渐渐走远，身后穷奇公司的轮廓越来越模糊。而吴二白那些复杂的揣测，于书绾而言，不过是这场闹剧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她从未放在心上，也无需放在心上。
她要的从来都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要是敢踩线，她就敢让对方付出代价，仅此而已。
“走吧，咱们回家。”
解书绾牵着解雨臣的手，脚步轻快地踏向解家大门。刚走到门内，便见黑瞎子与张起灵并肩站在庭院里等着，两人神色各异，黑瞎子眉眼带笑，张起灵则依旧是惯常的沉静。
黑瞎子瞥见两人回来，转头叫来一旁的解彻，附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解彻听完，先是诧异地往门口望了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解，却也没多问，连忙点点头，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书绾正想牵着解雨臣往里走，张起灵却上前一步，轻轻拦在了两人身前。书绾脚步一顿，眼底泛起几分疑惑：“干什么？干嘛不让我们进去？”她望着近在咫尺、却被隔开两米远的房门，实在摸不透黑瞎子的心思。
“等着。”黑瞎子的声音里裹着笑意，看向书绾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他不是第一次这样笑，可偏偏这一回，那温柔里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得书绾头皮一阵发麻。
没过片刻，解彻端着一个燃得正旺的火盆快步走来，稳稳放在书绾和解雨臣身前。他脸色依旧有些怪异，吞吞吐吐地看向黑瞎子，语气里带着几分迟疑：“齐、齐先生，真的要这样吗？”
黑瞎子没理会解彻的犹豫，目光落在书绾身上，声音放得更柔：“言言，过来，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