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岛的硝烟与硫磺气息终于散去,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保护区、疲惫不堪的救援人员,以及一群亟待安抚和治疗的火鬃龙。埃利奥特那融合了多种力量、净化一切的“原初之火”虽然重创并驱逐了阿莱克托斯,但后续的清理和重建工作依旧繁重。
在确认局势基本稳定,并且有查理·韦斯莱和国际火龙协会的专家接手后续的龙群安抚工作后,筋疲力尽的斯卡曼德老夫妇实在无法再承受一次粗暴的门钥匙旅行,决定在意大利魔法部的安排下,在附近一个宁静的巫师小镇暂住休整几天。
出乎埃利奥特意料的是,蒂娜奶奶在离开前,特意将他拉到一边,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帮忙分发治疗药剂的芙蓉和安静观察着一只受伤小火鬃龙的卢娜,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埃利奥特,有些事,逃避和犹豫比任何黑魔法都更能侵蚀内心。西西里的事情结束了,但你们心里的结,还没解开。”她顿了顿,声音柔和了些,“罗马是个适合思考和解开谜题的地方。我和纽特跟意大利魔法部打了招呼,你们三个,可以在这里多停留一天。好好……谈一谈。”
埃利奥特瞬间明白了奶奶的用意,脸颊有些发烫,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他确实需要面对,需要坦诚,但他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被长辈几乎“安排”着进行。
于是,在将斯卡曼德老夫妇送上前往小镇的舒适马车后,埃利奥特、芙蓉和卢娜,获得了一天意外的、在罗马的“假期”。
他们依旧停留在魔法层面构架的罗马,但这里与巴黎的精致、哥本哈根的童话感截然不同。魔法巧妙地融入了这座“永恒之城”的古老肌理之中。发光的橄榄枝缠绕在真正的古罗马遗迹断壁上,骑着天马(一种意大利特有的、体型较小的神奇生物)的巡逻队从布满岁月刻痕的斗兽场旁掠过,魔法喷泉流淌着闪烁着星光的泉水,与麻瓜世界的特莱维喷泉交相辉映。
他们行走在由魔法维持的、铺着古老青石板的街道上,阳光透过虚幻的魔法天幕,变得柔和而温暖。四周是麻瓜与巫师混杂的人流(巫师们通常施加了忽略咒),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烤披萨的焦香,还有古老石头在阳光下散发出的独特气息。
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埃利奥特走在中间,芙蓉在他右侧,步伐依旧带着傲罗的利落,但目光更多地流连于街道两旁充满异域风情的魔法店铺。卢娜在他左侧,穿着那件砂岩色的旅行长袍,戴着她的萝卜耳坠和叶子耳饰,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时而停下脚步,盯着某块刻有模糊古代如尼文的墙砖,或是倾听空气中普通人听不到的、来自某个魔法喷泉的“水精灵合唱”。
埃利奥特的心跳得很快。他知道,必须开口了。蒂娜奶奶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不能再逃避。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这里有一小片魔法构架出的古罗马广场废墟的幻影,几根巨大的科林斯石柱矗立着,投下长长的阴影。广场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流淌着银色液体的魔法池,池水倒映着虚幻的蓝天和石柱,显得静谧而深邃。
埃利奥特停下了脚步。芙蓉和卢娜也随之停下,看向他。
“芙蓉,卢娜……”埃利奥特深吸一口气,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他强迫自己直视她们的眼睛,“我……有些话,必须对你们说。”
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愧疚。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手,仿佛那上面沾染了难以洗清的罪孽。
“在西西里……在那个幻境里……阿莱克托斯逼我做出选择……”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他让我在你们之间……选择一个拯救,另一个就会……死。”
芙蓉的呼吸微微一滞,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显然也回忆起了自己在那心魇中经历的痛苦——眼睁睁看着埃利奥特“死去”并“指责”她的绝望。卢娜则安静地看着埃利奥特,银灰色的眼睛清澈见底,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挣扎。
“我……我做不到。”埃利奥特的声音带着痛苦,“我无法想象失去你们任何一个。卢娜,你是我内心最宁静的港湾,是我确认的、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可是芙蓉……”他转向芙蓉,眼神充满了歉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你是我最信任的战友,是无数次与我生死与共的搭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同样重要,同样无法割舍。”
他终于将内心深处最“大逆不道”、最“贪婪”的想法说了出来。他等待着预料中的反应——卢娜的悲伤和不解,芙蓉的愤怒和鄙夷,或者两人同时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骂他是渣男,然后决绝地离开。
他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这一切。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没有来临。
一阵轻微的、带着清香的微风拂过。他感觉到两只手,一左一右,轻轻地放在了他紧握的拳头上。
一只手微凉,手指纤细,带着林地苔藓和阳光的味道——是卢娜。
另一只手温暖,指腹有些许常年握魔杖留下的薄茧,坚定而有力——是芙蓉。
埃利奥特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
卢娜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了然和……近乎慈悲的温柔。她轻轻握着他的手,声音飘忽而清晰:“埃利奥特,愤怒的泡泡和悲伤的泡泡,在很久以前就飞走了哦。”
芙蓉则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带着一丝无奈,一丝释然,还有一丝她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复杂情绪。她看着埃利奥特,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你以为……我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吗?还是觉得,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我们还会被世俗的那些条条框框完全束缚?”
埃利奥特彻底愣住了。
卢娜歪着头,继续用她那独特的视角解释道:“爱,并不是只有一个形状的泡泡。它对每个人的颜色和声音都不一样。你对我的爱,是安静流淌的银色小溪,能照见月亮和星星。你对芙蓉的爱,是燃烧的蓝色火焰,能驱散寒冷和黑暗。它们都是真实的,都是你的一部分。”她顿了顿,看向芙蓉,眼神中没有任何敌意,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亲近,“而且,芙蓉的火焰,很温暖,也很漂亮。它保护了你,也保护了我。”
芙蓉接过话,她的声音平静而坦诚,带着法国人特有的、对复杂情感的某种理解(或许蒂娜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但这种理解此刻却带来了奇效):“埃利奥特,我承认,我对你……不仅仅是对搭档的感情。”她直言不讳,让埃利奥特的心跳漏了一拍,“在阿尔卑斯山你被埋在那该死的雪堆里时,在你一次次挡在我面前面对危险时,那种感情就已经不一样了。”
她看向卢娜,目光柔和:“但我也知道,你和卢娜之间……是另一种无法替代的连接。我见过你看她的眼神,那是在看我时没有的……完全的归属感。”她自嘲地笑了笑,“我芙蓉·德拉库尔,还没沦落到需要去抢夺别人已经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更何况,卢娜她……”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卢娜的纯粹、善良和独特的灵魂,让她无法对其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卢娜对芙蓉露出了一个纯净无暇的笑容:“芙蓉的火焰里,有很多勇敢和守护的闪光点,像钻石一样。它们和你很配,埃利奥特。”
芙蓉轻轻握紧了埃利奥特的手,语气变得无比认真:“我们谈过了,就在你昏迷恢复的那段时间里。在哥本哈根,在来罗马的路上。我们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知道你的挣扎。”
埃利奥特震惊地看着她们,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两个与他命运紧密相连的女性。他原以为需要艰难解释、苦苦哀求甚至可能失去一切的摊牌,竟然以这样一种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式展开。
“所以……你们……”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芙蓉接过话,恢复了平日里那略带傲娇的语调,但眼神依旧认真,“在弄清楚那个汤姆·里德尔和他唤醒的那些古老怪物想干什么之前,在确保我们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之前,没必要用那些‘唯一’、‘必须’的标签来折磨彼此。”
卢娜点了点头,补充道:“而且,为什么爱一定要是排他的呢?骚扰虻都可以成群结队地跳舞。只要我们的心是真诚的,泡泡的颜色就不会混淆。”
这并非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清晰的“关系定义”。没有承诺,没有独占,有的只是一种在残酷战争背景下,基于深厚感情与相互理解的、超越常规的默契与包容。它脆弱,非常规,甚至可能在未来引发新的问题,但在这一刻,对于刚刚经历生死、心灵备受煎熬的三人来说,这却是一种最好的慰藉与和解。
埃利奥特看着卢娜那双能映照灵魂的眼睛,又看向芙蓉那坚定而炽热的眼眸,心中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巨大的愧疚感并未完全消失,但被一种更深沉的感激、责任感和一种奇异的、被全然接纳的宁静所取代。
他反手握住了她们的手,感受着从两人掌心传来的、截然不同却同样真实的温度。
“谢谢你们。”他低声说,声音有些哽咽,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阳光透过魔法石柱的缝隙,洒在三人身上,在那流淌着银色液体的魔法池中投下模糊而和谐的倒影。罗马古老的风吹过,带着历史的尘埃和未来的不确定性,但在此刻,这个小小的角落里,只有三个年轻灵魂之间,那复杂、真实而坚韧的连接。
未来的路还很长,很危险,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彼此扶持,心意相通。
(第21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