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肝色的脸,憋屈的沉默,在会议室里形成了一股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个年轻专家,像是被人当众抽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疼,却找不到任何还击的理由。
因为事实就摆在那里。
他们的“科学”,确实没有解决问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会以一种难堪的方式收场时,王昊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仿佛没看到周围专家们即将集体发作的架势,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听我们家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里,提过一个弄铁器的法子。”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愣。
老祖宗?
手艺?
弄铁器?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里讨论的是能决定国家未来的尖端科技!你跟我们聊你们家祖传的打铁手艺?
不少人差点气笑了,觉得这小子简直是来捣乱的。
赵嫣然更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已经不敢去看总工程师高建国的反应了。
王昊却旁若无人,还真就装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手指在太阳穴上敲了敲。
“叫什么来着……嗯……”
他拖长了调子,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也把所有人的怒火值拉到了满格。
“哦,对了。”他一拍大腿,“叫‘淬火渗碳再抛光’。”
一串土得掉渣的词,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在场的除了几个老资格的工程师,大部分年轻专家听得一头雾水。
淬火?这个还懂点。
渗碳?抛光?这又是什么鬼?跟坦克发动机的滚珠有半毛钱关系?
王昊也不管他们懂不懂,直接用他那套大白话理论,继续解释。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就是在炼好的钢里头,趁它还热乎的时候,加点‘炭’进去。”
“这么一弄,它外头那一层就变得贼硬,跟乌龟壳似的。但它里头呢,还是软的,有韧性。这样一来,它就耐磨,还不容易整个碎掉。”
话音刚落。
“嗡!”
一直铁青着脸的总工程师高建国,整个身体猛地一震!
他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僵在了原地。
别人或许还没反应过来,但他作为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对相关的理论研究早已烂熟于心!
渗碳!
表面硬化!内部保持韧性!
这……这不就是他们团队一直在理论层面进行探讨,却因为工艺复杂、条件苛苛而迟迟无法实现,只存在于顶级期刊论文中的“表面热处理”技术吗?!
这个设想,被誉为材料学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之一!
可现在,这个被无数科学家穷尽心力追求的尖端技术,却从这个年轻人的嘴里,用“加点炭”、“乌龟壳”这样粗俗不堪的词语给说了出来!
高建国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他死死地盯着王昊,满是震惊,根本无法把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和那项神级技术联系在一起。
王昊完全没理会他的石化状态,自顾自地晃了晃手指,继续他的“科普”。
“弄好之后呢,别急着用。”
“得找那种最细的河沙,混上点菜籽油,搅和成沙膏。”
“然后把这铁家伙,不管是滚珠还是啥的,埋进去,让它自个儿在那慢慢磨,慢慢滚。”
“磨它个十天半个月的,等再拿出来的时候,”王昊说到这里,咧嘴一笑,“那玩意儿,就又圆又滑,光得能照出人影来!”
一番话说完。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表面渗碳淬火”!
“精密研磨抛光”!
两个困扰了他们整个团队数个月,耗费了国家无数资源都无法攻克的绝对核心工艺,就这样被王昊用“磨豆腐”和“和沙膏”的比喻,通俗易懂地讲了出来!
原理,就是这么个原理!
过程,就是这么个过程!
简单!粗暴!
却直指核心!
赵嫣然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嘴微张。
这一刻,她感觉王昊说的根本不是什么工业技术,那更像是在讲述一门失传已久、充满了东方智慧的古老艺术。
充满了时间的沉淀和匠人的心血。
而高建国和身边几个资深的老师傅,此刻已经不是震惊了。
他们如遭雷击,醍醐灌顶!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抱着最先进的设备,翻阅着全世界最前沿的论文,却始终被困在死胡同里?
他们一直在追求一种完美的、单一的超级合金!
一种既要具备无与伦比的硬度,又要拥有极高韧性的“神之材料”!
他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他们一门心思地想要造出一块完美的“磨盘”,却从来没有想过,可以通过不同的工艺组合,让一块普通的“磨盘”,拥有完美的属性!
根子,不在材料本身!
而在工艺!在于那看似落后,实则蕴含着至高真理的组合与创新!
“我……我明白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专家,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
“原来是这样……原来可以这样……”另一个专家则是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双目失神,仿佛整个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啪!”
高建国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额头上,脸上又是懊悔,又是狂喜!
他几步冲到王昊面前,因为激动,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一把抓住王昊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嘴里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天才!你简直是天才!”
“磨豆腐……对!磨豆腐!渗碳……抛光……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哈哈哈哈!”
高建国状若疯魔,抓着王昊的手狂笑起来,笑声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这是喜极而泣!
这是拨云见日的狂喜!
然而,被他奉若神明抓住的王昊,却皱起了眉头。
一股嫌弃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用力地,将自己的手从高建国那双汗津津的大手里抽了出来。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自己干净的裤子上,使劲地擦了擦。
“行了行了。”
王昊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高建国的狂喜。
“道理说完了,食堂在哪?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