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华信息技术公司。
芯片，他们可以咬着牙，从无到有地造。
毕竟江晚念给的RISc架构图纸，不亚于直接开了天眼，指明了一条康庄大道。
但是屏幕……
这玩意儿，是另一条科技树上的大boSS。
它不光是电子问题，更是材料学、光学、精密化学的集大成者。
一个年轻技术员小声嘀咕。
“我……我看过一篇樱花国的论文，他们管这个叫‘液晶’，好像是一种介于液体和固体之间的物质。”
另一个立刻接话。
“对，通过施加电压，改变液晶分子的排列，从而遮蔽或透过光线，形成图像。”
“说起来简单，可那玩意儿怎么造？玻璃基板要薄到什么程度？里面的液晶材料配方是什么？还有偏光片、滤光片……”
每多说一句，众人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根本不是他们擅长的领域。
这感觉，就像一群说相声的，突然被拉去唱摇滚。
专业不对口啊，大哥！
魏蓝看向江晚念，眼神里满是焦急。
“江总，这东西，你那个海外的朋友……他没给点提示？”
江晚念摇摇头，表情无辜。
“他只给了个模型，说让我们自己琢磨。”
开玩笑，我能直接掏出一条21世纪的tFt-Lcd全自动生产线给你们吗？
那你们就不是把我当资本家了。
是把我当活神仙了。
得一步一步来。
“没技术，就不能买吗？”
林珊在一旁适时地提出了一个外行但直击灵魂的问题。
“咱们有钱啊。”
马伟也跟腔道：“对啊，江总，咱们有美金！有大把的美金！”
这两个人，一个是行政大管家，一个是财务兼采购总管，思考方式非常朴实无华。
没有什么问题，是钱不能解决的。
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
魏蓝苦笑一声，像看两个天真的孩子。
“买？”
“你们知道现在全世界，谁的液晶技术最牛吗？”
他伸出两根手指。
“樱花国，还有米国。”
“米国那边主要是实验室研究，真正把这玩意儿做成产业，开始量产的，只有樱花国人。”
“他们的几家大公司，比如樱花精密、松上、夏普，几乎垄断了全球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市场。”
“而且，他们卖给我们的，绝对是他们淘汰下来的，最垃圾的产品。”
“价格嘛……呵呵。”
他最后那声“呵呵”，充满了技术人员被市场支配的无奈与鄙夷。
江晚念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看来，还是得让这群天之骄子，先被社会毒打一顿。
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被樱花国人坑一次，他们就不知道什么叫“核心技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马伟。”
“在，江总！”
“给你个任务。”
“去一趟樱花国，东京。”
“带上我们最好的翻译，带上美金。”
“姿态放低一点，就说我们是来学习的，是来采购的。”
“目标，樱花精密公司。”
“我要他们最新型号的液晶显示屏，尺寸不重要，但性能必须是最好的。”
“数量，先来一万片。”
马伟一听有出国任务，眼睛都亮了。
那可是东京啊！
传说中遍地都是索尼电视机的地方！
“保证完成任务！”
他拍着胸脯，仿佛不是去商业谈判，而是要去秋叶原扫货。
魏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没出声。
他知道，这一趟，注定是白跑。
但江总的决定，他无法反驳。
或许，让现实来教育一下市场部这些没心没肺的家伙，也是好事。
一周后。
樱花国，东京，樱花精密公司总部大楼。
会客室里，马伟和翻译正襟危坐。
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
他叫藤原贤人，樱花精密显示技术部的部长。
藤原贤人慢条斯理地品着杯中的煎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听着翻译转述完马伟的要求，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所以，来自大陆的南华集团，想要采购我们最新一代的StN液晶显示屏？”
马伟开口：“是的，藤原先生，我们带着十足的诚意而来。”
藤原贤人放下了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诚意？”
“你们的诚意，就是拿着卖雪花膏和拖拉机赚来的钱，来购买人类最顶尖的科技结晶？”
这话，就有点扎心了。
马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翻译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藤原贤人仿佛没看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液晶技术，是帝国的荣耀，是无数工程师心血的凝聚。”
“它不是摆在菜市场的白菜，任何人都能来称两斤。”
他顿了顿，终于正眼看了马伟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
“不过嘛，看在你们远道而来的份上。”
“也不是不能卖给你们。”
他从旁边拿起一份产品目录，扔在桌子上。
“这是我们的tN-3型黑白显示屏，五年前的产品了。”
“只能显示两行数字，刷新率嘛……呵呵，你们大概也用不到那么高的刷新率。”
“响应时间是三百毫秒，在低温下，你看它翻页，大概能看清每一个像素点亮起的过程，很有趣。”
这哪里是介绍产品，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
马伟气得拳头都握紧了。
他旁边的翻译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热血上头，直接用樱花语反驳。
“藤原先生！我们是来寻求合作的，不是来接受羞辱的！你们的产品再好，也不能……”
藤原贤人冷冷地打断他。
“年轻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他转向马伟，笑容变得冰冷。
“一万片，可以。”
“每片，一百美金。”
“不含税，不包运费，款到发货，三个月后交货。”
“这是我们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马伟脑子嗡的一声。
一百美金一片？
这玩意儿成本撑死不超过五美金！
他这是把我们当猪宰啊！
而且还是五年前的淘汰货！
“藤原先生，这个价格……”
“嫌贵？”
藤原贤人靠回沙发，双臂环抱。
“那你们可以自己造啊。”
“我听说，你们南华集团很厉害，什么拖拉机，什么玉米，都能自己搞出来。”
“小小的液晶屏，想必也不在话下吧？”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
“我的时间很宝贵。”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不送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客室。
只留下马伟和翻译，呆立在原地，浑身冰凉。
从里到外，凉了个透。
马伟第一次尝到了，在绝对的技术壁垒面前，钱，真的不是万能的。
当天晚上，京城，柳荫胡同。
江晚念接到了马伟从东京打来的越洋电话。
听完马伟带着哭腔的汇报，她一点也不意外。
“行了，别嚎了。”
“被人羞辱了？”
电话那头，马伟委屈地“嗯”了一声。
“想不想找回场子？”
“想！做梦都想！”
“好，那你就在东京多待几天。”
“啊？”马伟愣了，“还待着干嘛？找虐吗？”
江晚念笑了。
“不。”
“你去帮我挖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