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轮到了脚部扭伤的林梧,当周信轻轻掀起林梧的裤腿时,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都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原因无他,只见林梧那原本纤细瘦弱的脚踝已然肿胀得如同一个馒头一般!让人很难想象在这般情况下,她究竟是如何咬牙苦撑着走完这段漫长路途的。
然而,林梧的状况要说严重的话也不算严重,但要说不严重的话似乎也不太准确。实际上,她只是骨头脱臼而已,如果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和充分的休息,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健康。可惜事与愿违,由于长时间未作停歇且持续行走,使得她的伤势逐渐恶化起来。
面对这种情形,周信当机立断采取行动。他首先帮助林梧正骨复位,确保关节回到正确位置。紧接着,他用力揉搓双手直至发热,随后取出专门用于消肿化瘀的药膏,并轻轻涂抹于林梧受伤部位。接下来,他通过反复揉捏促使药物深入肌肤纹理之中,从而发挥最佳疗效。
毫无疑问,这个过程对于林梧来说自然是难捱的。每当周信触及到伤痛之处时,那种痛楚便会如潮水般袭来,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缩回脚以躲避痛苦。
但周信紧紧握住她的脚踝,丝毫不肯松手,任凭林梧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其掌控。无奈之下,林梧唯有咬紧牙关,竭尽全力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尽管如此,她的泪水仍不受控制地在眼眶中打转。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药效便开始显现出来。一股清凉感从脚踝处传来,仿佛一阵轻风拂过燥热难耐的夏日午后,让人浑身舒畅。与此同时,先前那难以忍受的疼痛感也渐渐减小,直至消散。
最后终于轮到了林琉、林拾舞还有谢多有三位伤势较轻的伤员接受诊治。尽管他们身上的伤口看上去颇为骇人,但经过周信一番细致查看分析之后,发现他们的伤势实际上均属于不致命的皮肉伤,只要遵照医嘱,定期涂抹具有消肿化瘀功效的药物即可。
苏青青自告奋发地接过了为三人抹药这项任务。她先仔仔细细地洗净双手,然后用食指从药罐中舀出一勺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膏体呈浅绿色的药膏均匀地抹在林琉的腹部。
她的动作极其柔和,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疼林琉。当林琉腹部那青紫色的伤痕全部被浅绿色的药膏所覆盖时,苏青青情不自禁地对着那块肌肤轻轻吹了几口气,就仿佛这种方式能够稍稍缓解一些林琉所承受的痛苦。
感受到腹部传来的凉意,林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面前这位陌生的夫人丝毫不在意自己满身污垢,反而如此细心周到地为自己上药。
他垂下眼眸,注意到苏青青眼中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泪花。此刻,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倘若我的娘亲还在的话,是不是也是这般温柔?这般对我关爱备至、体贴入微呢?
然而,思绪一转,他便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哪来那么多“假如”啊!若是真有那么多“假如”存在,或许今天他早已不是如今这副模样了吧……
想到这里,林琉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努力克制着内心深处那一丝难以言喻的贪恋与渴望。他深知有些事情注定无法强求,于是决定不再让思绪肆意飘荡,以免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
林拾舞却并未像哥哥这般思绪纷杂,她只是觉得这位夫人温柔得就如同从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一般,令她心生喜爱。
或许是为了避免引起他人不必要的猜疑,又或许真的是被谢多有那副鼻青脸肿的面容所触动,苏青青耐心细致地将药膏涂抹在谢多有脸上的每一处伤痕上,并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地按压,确保药物能够充分渗透进皮肤。做完这些后,苏青青还不忘温柔地对着那些刚刚涂满药膏的地方吹一口气。
由于谢多有的伤势大多都集中在了脸部,再加上所用的膏药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浅绿色,使得原本就已经满脸淤青肿胀的他看上去活脱脱变成了一个“小绿人”,引得众人纷纷忍俊不禁。
周信挨个给众人处理完伤势,时间已过去整整一个时辰。与此同时,药也熬好了,已经接受完针灸治疗的徐止宁,在喝下一碗汤药后,原本满脸的潮红开始慢慢褪去,其呼吸亦渐趋平缓。
林知意拒绝了周信的帮忙,亲自搬来一把椅子,然后静静地端坐在病床边,默默地守护着徐止宁。
此时此刻,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苏青青已经领着林梧与林拾舞睡下;林达、林琉、栎儿以及谢多有四人,则被安排在另一间屋子里住下。
至于周信,由于他的屋子正被林知意和徐止宁二人占据着,所以他只得在马车里凑合一夜了!而那位名为阿香的妇人,则早就不见人影了。
房间里的蜡烛彻夜未熄,林知意同样也是整夜未曾合上眼睛片刻功夫。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伸手轻轻触摸一下徐止宁的额头,以此来确认对方是否依旧在发热。
而且,一旦发现徐止宁的双唇变得干燥起来,林知意马上就会拿起一根筷子蘸取些许清水,小心翼翼地涂抹于他的唇畔之间。
终于,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徐止宁依旧没有任何发热迹象,林知意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肚里去了。然而,长时间高度紧张的神经让她疲惫不堪,眼皮渐渐变得像千斤重担一样沉重。
蜡烛无力地颤抖了几下后,彻底熄灭了。林知意再也无法抵挡困意的侵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趴在床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徐止宁原本正沉浸在一个温暖而舒适的梦境之中,这个梦让他感到无比放松和愉悦。他在睡梦中畅游着,享受着那份宁静与安逸。尽管清楚知道这是一个梦,但他并不想从美梦中醒来。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脖颈间却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这痒意时而轻拂而过,带来一丝潮湿与温热;时而又如疾风骤雨般袭来,搅得他心神不宁。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陌生,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耳朵边吹气一般。可是,他四目环顾,却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最要命的是,这阵痒意还有着一种奇特的节奏,每当他快要忍受不住想要伸手搔抓时,它就会突然销声匿迹;但没过多久,那种难耐的痒痒感便会卷土重来,一次比一次猛烈……
终于!徐止宁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痒意,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撑开沉重无比的眼皮,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屋顶,正当他尚未搞清状况之际,突然感觉到脖颈处又一阵痒意袭来。于是,他强忍着身体不适,艰难地转动头部,将充满疑惑的目光转向那痒意传来的地方。
不看则已,这一看竟让徐止宁心中瞬间泛起阵阵柔软和温暖之意。
只见林知意的一双纤纤细手搭在床沿上,而此时的她正乖巧安静地趴在自己那双玉手上酣然入睡。其中一边脸颊因长时间受压而呈现出些许浅浅印记,粉嫩小嘴微张开来,隐约能瞧见几颗整齐排列的雪白牙齿,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可疑的透明液体……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眼眸下方那块明显的青黑色区域。她的双眸紧闭,浓密修长的睫毛犹如两把折扇般,使得这块青色显得愈发浓重深沉起来。
徐止宁心里涌上一阵心疼,这才想起昨日他从骡车上摔落下来的事情。他懊恼极了,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原本,他不过是希望林琉兄弟能够夸大其词地描述一下自己所受的伤,好博得林知意的怜悯,从而让彼此之间的感情更进一步。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这句善意的谎言竟会一语成谶!
在前往乐居县衙的途中,徐止宁还只是觉得脑袋有些微微发胀发沉。他试着摇了摇头,试图摆脱这种不适感。令人欣慰的是,经过一番晃动后,那种沉闷感果然迅速减轻许多。于是乎,他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前行。
谁知,返程时情况却急转直下。不仅若隐若现的不适渐渐加剧,而且他的四肢像是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穿似的酸痛难忍;头晕得好似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胃里更是翻江倒海,阵阵恶心感不断袭来……
但他依然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只为尽快回到目的地与林知意等人汇合。终于,当他如愿以偿地看到她的身影时,所有的忍耐和坚持瞬间土崩瓦解,眼前一黑便晕厥倒地。
此时此刻,徐止宁凝视着熟睡中的林知意,心中不禁暗暗揣测道:“莫非知意为了照看我整夜未眠不成?还有,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栎儿又去了何处?其余人等是否也在此处呢?”
徐止宁心里的疑问很多,但林知意还在睡梦中,无法为他解开这些谜团。而且,看着林知意眼底的青黑,他也实在不忍心把她唤醒。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发现此时时辰尚早。而且周围环境静谧无声,显然并没有其他任何人存在。于是,徐止宁决定将林知意转移到床上,让她好好休息。
可是,当他真正开始行动时才发觉,自己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浑身发软,甚至就连从床上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一次、两次……每次他的后背刚稍稍离开床榻,便会重重跌落回原处。
眼看着自己这样徒劳的折腾即将惊扰到熟睡中的林知意,徐止宁只得重新躺下。但即便如此,他仍想尽办法挪动身躯,好让自己能够正对着林知意。
终于得偿所愿之后,他情不自禁地缓缓伸出手,想要轻轻抚摸一下林知意恬静的脸庞。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堪堪触及林知意面颊之际,对方的睫毛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眸也慢慢睁开了。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俆止宁像是被电到一般,身体猛地一颤,随后竟鬼使神差般地闭上了双眼!
而另一边的林知意显然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她一边眨巴着惺忪而干涩的睡眼,一边慢悠悠地坐起身子。环顾四周后,她发现周围环境十分陌生。过了好一会儿,她脑海里的记忆才像潮水一般涌来,并渐渐变得清晰明了。
林知意这才想起俆止宁不仅身负重伤,而且还生着病。她的心猛地一紧,连忙伸出手去试探俆止宁额头的温度。感觉似乎不太烫,但她到底并不确定,于是她又将手贴到自己的额头上对比一下,然后再次轻轻触碰俆止宁的额头。如此反复几次,直到确定俆止宁已经不再发热,林知意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然而与此同时,那些之前被她忽视掉的细枝末节却开始逐一呈现在她的眼前。比如说徐止宁那明显不均匀且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他微微颤动着的浓密睫毛,还有她方才完全没有留意过、直到此刻方才惊觉到的:徐止宁那只就放在她眼前的手,而那只手上的指头还会不时地微微抽动一下……
所有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动作都令林知意心生疑虑和困惑,突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脑海深处迅速闪过一道灵光。没错,就在不久前她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之时,好像曾经恍惚瞥见徐止宁睁开过双眼,但不过转瞬间,他又紧紧合拢了眼皮。
如此说来,真相已然呼之欲出!越想越是气恼的林知意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只见她猛地挥动右拳,如同疾风骤雨般重重地砸向了徐止宁的肩头,并且义愤填膺地怒斥道:“好你个徐止宁,居然敢跟我玩心眼儿!装!你再装!我倒看看你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
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的俆止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只听“哎呦”一声,他睁开了眼睛,讪笑着解释道:“知意,你别误会,我真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