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撕裂了省城夜的宁静,一路风驰电掣,最终猛地刹停在位于小河经开区的西南军区第44医院急诊部门口。
车门轰然洞开,惨白的急救灯光泼洒出来。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地将担架床迅速推下,轮子在水泥地上滚出急促的声响。
床上的少女双目紧闭,面容苍白如纸,长发散乱,深陷于无边的昏迷之中,对周遭的一切毫无知觉。
妈妈踉跄着跟下车,秋怡姐在护士搀扶下勉强站稳,两人目光死死锁在担架上,像是要用目光将我唤醒。
担架床被推向急诊大楼的玻璃门,灯光在玻璃上反射出晃眼的光斑。
而就在肉身被推进急诊室的那一刹那——我的意识,挣脱了。
周遭的一切——救护车远去的余音、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妈妈压抑的啜泣、省城夜风的呼啸——所有声响与光线瞬间远去、扭曲、拉长,最终被一片绝对的寂静吞没。
取而代之的,是坠落。
向着下方,向着深处,向着某个既在体内、又远超肉身维度的所在,急速坠落。
然后,骤然停驻。
睁眼(如果意识有眼睛的话)——所见已非凡尘。
身后那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急诊室,竟在须臾间,化作了悬浮于九天之上的——紫微垣!
浩瀚无垠的宇宙深空在眼前展开,却不是天文望远镜里那种冰冷的黑暗。
这里是活的,是呼吸的。
亿万星辰并非静止,它们以某种玄奥至极的轨迹缓缓运转,璀璨生辉,彼此勾连,共同勾勒出中天北极帝星居所的恢弘轮廓。
星辉不是光,是流淌的道韵,是凝结的法则,每一缕都蕴含着开天辟地以来最本源的秘密。
在这星垣的最中央、最深处,万星拱卫之地,一座纯粹由星辰之力凝聚而成的王座静静矗立。
它并非实体,更像一个“概念”的具象化——“统御”本身。无上的威严从中弥散开来,仿佛这王座所在,便是宇宙的中心,万法的源头。
而王座之后——
一柄神兵,傲然挺立。
三尖两刃刀。
刀身是由宇宙本源的紫色晶体铸成,内里封印着星河。通体萦绕着毁灭与创造交织的紫色电光,细密的雷蛇在刀锋上游走、炸裂,发出低沉而威严的嗡鸣。
那嗡鸣声隐隐与周遭亿万星辰的运转共鸣,仿佛这柄刀,本就是这片星垣、乃至诸天星辰律动的一部分。
它在等待。
等待了万古。
等待它命定的主人。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跨越了无穷轮回的本能召唤,牵引着我的灵体不由自主地向前。
脚下,星光自动汇聚,铺成通往王座的阶梯。
我一步步踏上去,脚下涟漪荡漾,每一步都似踏在历史的脉搏与宇宙的呼吸之上,沉重而庄严。
终于,我站定在那柄象征着紫微大帝权柄的神兵之前。
像是早已演练过千万遍,我伸出手,坚定地握住了那冰冷而布满狂暴雷霆的刀杆!
“嗡——!!!”
就在触碰的刹那——
炸了。
狂暴的紫色电流顺着我的手臂、我的灵体,奔腾涌入!那不是疼痛——是超越疼痛概念的存在。
极致的酸麻、撕裂般的刺痛、以及某种近乎将灵魂都彻底粉碎再重组的恐怖力量,瞬间炸开,席卷每一寸灵体!
我闷哼一声(意识层面的闷哼),灵体剧烈颤抖,几乎要在这狂暴的力量下崩解。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楚深处,却奇异地翻涌出一种……畅快。
一种涤荡所有尘埃、斩断一切枷锁、重塑最完美根基的、近乎涅盘的极致畅快。
这感觉……竟莫名熟悉。
电光火石间,意识深处闪过一个画面——
冰冷的河水,窒息的黑暗,濒死的绝望。
然后,一双手臂死死抱住我,一个胸膛紧贴着我,体温和心跳透过湿透的衣物传来。
萧逸。
今年五月,落水被他救起时,那股冲破绝望的、温暖的、让我想要活下来的力量感……与此刻这狂暴雷霆带来的痛楚与新生,何其相似!
只不过,那次是凡人的温暖,救的是肉身。
而这次,是宇宙的雷霆,重塑的是神格!
紫色神雷霸道地游走于我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每一道闪电都在开拓、在加固、在铭刻星辰的符文。与此同时,深植于神魂深处的传承被彻底激活——
《八大神咒》的净化清光自主涌现,如月华洗涤,扫除一切阴翳滞涩;
《清静经》的宁和道韵自然流转,似春风化雨,抚平雷霆带来的暴戾;
《紫微宝诰》的至尊法旨轰然鸣响,像洪钟大吕,定鼎中枢,统御万法!
三者交汇,融合着那无尽的紫色神雷,形成一股磅礴无匹、蕴含着无限生机的生命与法则洪流。
我清晰地“看”到——不是用眼睛,是用神念——这股洪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潜藏在身体最深处、连现代医学仪器都无法探测的道基损伤。
那是之前为催生曹曦(徐秋怡腹中胎儿),过度动用本源神力,在凡人躯壳上留下的、几乎不可逆的裂痕。
破裂的经脉被星辰之力重新接续,闪烁着紫金色的光泽,比之前更宽阔、更坚韧;枯竭的窍穴再次充盈起璀璨的神辉,如同被点亮的星辰,在体内构成一幅微缩的星图。
原来如此。
昏迷,并非疾病。
是这具凡躯,在神格初步觉醒、又曾透支本源的情况下,无法承受“归位”前最后的能量冲击与道基修复产生的自我保护性封闭。
也是我的神魂,被强制拉入这紫微垣的意识空间,进行最终的权柄交接。
“起!”
明悟的瞬间,我心中默念,双臂灌注新生的星辰伟力,握住刀杆,向上——拔!
“轰隆——!!!!!!”
神兵离地的瞬间,天象剧变!!
紫微帝星光芒大盛,紫色光华如瀑布垂落人间,粗大的紫色电光横贯长空,撕裂夜幕,却无声无息,只留下震撼灵魂的威压。
地府幽冥,酆都大殿。北阴大帝(紫微另一显化)手中的生死簿无风自动,笔架上的判官笔轻轻嗡鸣。
万千鬼神、灵官、阴差,无论正在执行何种职务,此刻皆心有所感,齐齐望向虚空某处,面露敬畏,躬身行礼。
那是不容置疑的至尊威压再度降临的宣告。
而在我的灵体之上——
光华流转,法则交织。
一套象征着统御诸天、至高无上的帝服,凭空浮现,庄严覆盖全身!
玄衣纁裳。
上衣如最深的夜空,刺绣着日、月、星辰,象征着光明普照、规律永恒;下裳如黄昏的云霞,纹绣着山、龙、华虫(雉鸡),代表稳重、应变、文采昭彰。
宗彝(祭祀礼器)、藻(水草)、火、粉米(白米)、黼(斧形)、黻(亚形)等十二章纹遍布衣袍,每一道纹路都非绣线,而是流淌着的、具现化的天地法则。
头顶一沉,十二旒冕冠已然戴正。
玉藻串珠以五彩丝线穿就,垂落面前,轻微晃动,遮蔽了部分视线,却更添深邃难测的帝王之仪。每一颗玉珠,都映照着不同星辰的辉光。
肩后,以星辉织就、刺绣着周天星斗的披肩随着我的气息与星辰共呼吸。
我那一头原本垂顺的及腰长发,此刻已化为最深邃的宇宙幽黑,在无形的星辰之力场中狂舞飞扬。
每一根发丝末端,都萦绕着凝若实质的紫色星辉,明灭闪烁,仿佛牵动着周天星斗的运行轨迹,一念可引动星河倒转。
我手握三尖两刃刀——此刻它已温顺如臂,紫色电光内敛,只在刀锋边缘流转着切割空间的微芒。
身披十二章纹帝服,头戴十二旒冕冠,肩飘星斗披肩。
立于紫微垣的星辰王座之前。
我,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
眼底,倒映的不再是教室的黑板、河水的波光、或家人的泪眼。
而是——
宇宙的生灭,星河的轮转,法则的编织,时空的涟漪。
那是属于北极紫微大帝的,绝对冰冷,与绝对威严。
权柄,于此一刻。
在历劫之身曹鹤宁的灵台深处,在超越现实的紫微垣意识空间内——
正式,归位。
意识空间内,星辉永恒。
而现实之中,军区第44医院急诊室的监测仪器上,我的心跳曲线,忽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异常的波动。
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深潭。
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