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懂什么?这不是明摆着把父王架在火上烤吗?”朱高燧立刻反驳,“朱允炆能做初一,我们就能做十五……”
“荒唐!”这一次,不待朱高炽开口,徐妙云已然厉声呵斥:
“你想让你父亲沦为大明的罪人吗?”
“此事正如你兄长所言,决不能答应!”
她语气稍缓,继续道:
“你还年少,许多事情并不清楚。娘今日明言告诉你,你父亲所忧者,并非是否让出防线。”
“那是底线!别说你父亲绝不会退,便是麾下将士也不会容忍!”
“你父亲乃大明亲王!若此时退让,便是君臣背离,正中朱允炆下怀——他正巴不得将所有罪名加诸其身……到那时,我们又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长子朱高炽亦补充道:“即便父亲肯忍,日后也绝无宁日。”
“放弃防线,我们真的能顺利进入高丽吗?”
“一旦进入,高丽上下必群起而抗之。届时我军既无粮草补给,又无后援支援,岂非自寻死路?”
被母亲严厉责备后,大哥语气平和地分析道。
朱高炽这才如梦初醒,然而他仍有些困惑,下意识问道:“那也速迭儿,为何要提出这般条件?”
“还能为何?”朱高炽冷声道,“不过是施压罢了!”
“逼迫父王在内外交困中分心忧虑,稍有疏忽,便有机可乘!”
“接下来,他们恐怕还会劝我们投降……”
“不过——”
他随即摇头,“自从上次被我们重创之后,也速迭儿已元气大伤!”
“此次举动,实乃孤注一掷的豪赌,是他试图扭转败局、重振北元士气的最后手段。”
“若父王担忧背后遭朱允炆突袭,不如趁此良机再度决战,彻底击溃也速迭儿!”
“自此之后,至少可保三十年安宁。”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
“可归根结底,眼下我们仍陷于最危急之境……”
“内部不和,乃用兵之大忌!”
“倘若朱允炆真掌大权,只需随意找由头,拖延乃至断绝粮道,我们的前途便岌岌可危!”
“更何况,伤兵营与四大商镇爆发疫病,更是隐患重重!”
“以往尚可徐徐图之,如今却已不容迟疑,必须当机立断——可这决断,究竟该如何下?”
“还有张玉将军,正扼守高丽门户,此乃一举压制高丽的绝佳时机。可如今战事胶着,是进是退,仍未分明。”
“一切,皆需父王定夺!”
朱高炽话音落下,朱高燧才猛然醒悟。
随即。
二人目光齐齐望向书房门口,静候父王裁决。
而在此期间。
北元使者接踵而至,许诺不断。
先是邀燕王府迁往高丽安身;
继而提议拥立燕王为王;
甚至鼓动双方联手,北元助燕王挥师南下,夺取大明江山。
从此两国结为兄弟之邦!
此前诸般条件,尚能在朱高炽与燕王妃表态后勉强压制人心。
可当“联手南下,缔结兄弟盟国”之议传出,满府上下再也难以平静。
那一瞬。
就连朱高炽,心中也不禁泛起波澜!
“倘若爷爷果真是为朱允炆所害……”
“父王此刻就该昭告天下,兴师讨逆!”
“届时各藩响应,云集景从。”
“名正而言顺,大义在手!”
朱高炽心潮起伏。他虽年少聪颖,胸襟亦广,
但面对此等局面,也不得不承认——这或许是最优之选。
“父王……会答应吗?”
与此同时。
书房之内。
朱棣的书斋,格局竟与朱元璋当年颇为相似。
墙上除了一幅巨大的疆域图外,唯有一幅画像悬挂其间——正是他离京时随身携带的那张。
北元与南京相距遥远,每次分别,都似永诀。
此刻,朱棣正伫立画像之前。
案上,是已然拆阅的北元密函,一封封列着所谓“条件”。
他只粗略一瞥,便随手搁置。
“当初在那梦境之中,孩儿正是于此处,决意‘奉天靖难’。”
“那时,允炆欲削藩,逼死老五,断尽诸叔生路。”
“而今,他更变本加厉,悖逆至此!”
“父王——”
“孩儿已有决断!”
话音未落。
朱棣猛然转身,推门而出。
一道道军令迅疾下达:
“四大商镇即刻封闭,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立刻传召张玉回府!”
“整军……”
朱棣抬手握拳,眼神愈发凌厉!
燕王双臂高举,悬于半空。
语声微顿。
良久沉默。
最终,一声饱含怒火的宣告,震荡厅堂——
“七成大明北境精锐尽在我手,本王何去何从,岂容他人指手画脚!”
“纵然要肃清内患——”
“本王也要教那北元残将,三年之内不敢窥视中原!”
“本王倒要看看,昔日仓皇逃窜之徒,今日在我明军鼎盛之时,还能硬撑几阵!”
“不在草原苟延残喘,竟敢亲至门前施压?”
“莫非真以为,本王的脾性,是泥塑木雕不成!”
“北元,是时候终结了!”
“砰”的一声,燕王一拳狠狠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翻倒。
朱高燧心中不甘,仍想进言劝阻。
可当对上那道冷厉如刀的目光时,浑身一颤,顿时噤若寒蝉。
“大明京师究竟发生何事,至今未有确讯,本王岂能因一纸流言,便落入也速迭儿的圈套?”
“若我真依他号令而行?”
“岂不坐实懦弱无能之名!”
“再有敢言退兵者,视同叛逆,立斩不赦!”
朱棣怒声喝罢,殿中再无人敢出一语。
他这才缓缓转身,目光投向殿外苍茫天际,再度厉声下令:
“披甲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