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倒计时,在“伊卡洛斯”胸口的菱形晶石达到光芒顶点的瞬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并非爆炸没有发生,而是其形式超出了林森的预料。
预想中撕裂一切的物质与能量风暴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那晶石的光芒在极致之后,骤然向内坍缩!如同一个微型黑洞诞生,将周围所有的光线、声音、乃至能量乱流都疯狂地吞噬进去!
舰桥内瞬间陷入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与寂静。只有那晶石坍缩的核心,留下一个针尖大小、却散发着令灵魂战栗的引力奇点。
“伊卡洛斯”僵直的身体在这股恐怖的向内吸力下开始扭曲、变形,他发出无声的嘶吼,那黑暗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并非源于“君王”意志的、属于造物本身的恐惧。他身上的暗紫色鳞片和金属结构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橡皮泥,寸寸剥离,被吸入那奇点之中。
林森紧紧抓住一根深嵌在地板里的金属梁,抵抗着那强大的吸力。他看到,“钉子”的身体也被吸力拖拽着滑向奇点方向,他咬着牙,分出一丝钥匙烙印的力量,化作一条乳白色的光索,缠住“钉子”的腰肢,死死拉住。
这诡异的坍缩过程持续了大约十秒。
十秒之后,那针尖大小的奇点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消失。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并非如此。
舰桥中央,“伊卡洛斯”原本所在的位置,空无一物。他,连同那块蕴含着恐怖能量的晶石,都彻底消失了,仿佛被从这个维度上完全抹除。只留下一个极其光滑、仿佛被最精密仪器切割过的球形空腔,证明着那里曾存在过某种极致的不稳定。
吸力消失了。
黑暗褪去,只有应急灯的红光依旧在固执地闪烁。
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深沉。
林森松开金属梁,瘫倒在地,大口地喘息着,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刚才那短暂的十几秒,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感觉到,钥匙烙印中那丝与“原初星火”同源的平衡特性,似乎在那场坍缩中消耗殆尽,变得前所未有的黯淡。
他挣扎着爬到“钉子”身边。她还活着,只是被之前的冲击和吸力震晕了过去,脸色苍白,但呼吸还算平稳。
林森稍微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伊卡洛斯”虽然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消失”了,但他临死前的警告言犹在耳——
“君王”主体已感知坐标,“葬送之潮”即将到来。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强撑着扶起“钉子”,踉跄着向舰桥外走去。必须尽快找到老鬼,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然后……然后该怎么办?逃离这个碎片?可又能逃到哪里去?
当他们艰难地走出舰船残骸,重新回到那片堆积如山的垃圾场时,发现老鬼正一脸焦急地等在外面,手里紧紧攥着几个闪烁着微光的、似乎是临时制作的灵能感应器。
“老天!你们总算出来了!”老鬼看到他们,尤其是林森还活着,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脸色又变得无比难看,“刚才里面的能量读数……简直疯了!先是爆表,然后瞬间归零!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东西呢?”
“消失了。”林森言简意赅,将“伊卡洛斯”和其警告快速说了一遍。
老鬼听着,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几乎没了血色。
“‘君王’……‘葬送之潮’……”他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完了……这下全完了……我们都会被碾成宇宙的尘埃……”
“还没有完!”林森抓住老鬼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强迫他看向自己,“你听到了吗?我们必须行动起来!你懂那些古老的技术,我们还有水……还有我带来的知识!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老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但绝望的情绪依旧占据上风:“机会?拿什么对抗能湮灭维度的潮汐?就靠我们这几个残兵败将,和一堆破烂?”
“靠这个!”林森猛地指向自己的额头,那里是知识库所在,“还有你脑子里的东西,以及这片废墟里所有还能利用的资源!水清源当年能关闭‘门扉’,我们为什么不能找到对抗‘葬送之潮’的方法?哪怕只是……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也许是林森眼中那份不屈的火焰,也许是想起了“观星者”曾经的荣光,老鬼的眼神终于慢慢聚焦,一丝属于技术人员的偏执和疯狂重新燃起。
“……你说得对。”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坐以待毙不是‘观星者’的风格!就算死,也得啃下它们一块肉来!”
他猛地转身,看向那艘半毁的融合舰船残骸,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那艘船……虽然是个失败品,但里面融合了UEF的最高技术和‘归墟’的部分力量特征!如果能解析出它的能量结构和防御机制,哪怕只是残片,也许能帮助我们理解‘葬送之潮’的部分性质,甚至……找到干扰或者暂时规避它的方法!”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的想法。那艘船本身就是一个不稳定的炸弹。
但正如林森所说,他们没有选择。
就在三人下定决心,准备冒险再次进入舰船残骸,寻找可能的技术碎片时——
嗡……
一阵低沉、悠长、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共鸣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作用于每个人的能量感知。它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如同潮汐引力般的宏大与 inevitability (必然性)。
林森胸口那黯淡的钥匙烙印,在这共鸣响起的瞬间,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仿佛被远方同频能量引动的悸动!
老鬼手中的几个灵能感应器,指针同时疯狂地偏向最大值,然后在一阵青烟中烧毁!
三人同时抬头,望向那铅灰色的、布满了空间裂缝的天空。
只见那些原本只是细微扭曲、缓慢蠕动的空间裂缝,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蔓延!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正在从外部撕扯着这个维度碎片的“壁障”!
裂缝之后,不再是杂乱的光影,而是呈现出一种统一的、令人不安的暗沉色调,仿佛一片无边无际的、正在缓缓推进的黑暗海洋!
而在那“黑暗海洋”的深处,隐约可见无数更加深邃的、如同漩涡般的影子在涌动,散发出吞噬一切的饥饿与死寂。
“它们……来了……”老鬼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手中的烧毁的感应器掉落在地。
“钉子”也醒了过来,看着天空那恐怖的异象,脸色煞白,紧紧握住了手中的能量枪,尽管她知道这毫无意义。
林森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钥匙烙印那微弱的悸动,以及脑海中那庞大的、尚未完全消化的知识库。
时间,比预想的还要短。
他看向那艘诡异的舰船残骸,又看了看身边仅存的同伴。
“没时间仔细解析了。”林森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老鬼,带上你所有能用的工具和材料。‘钉子’,召集所有还能战斗、愿意相信我们的人。”
“我们要利用这艘破船和这里的一切,在‘潮水’淹没我们之前……”
“……造一个‘救生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