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曾拷问道心的虚无幻境,踏过最后几级向下延伸的幽蓝冰阶,一座远比之前任何地方都要宏伟、苍凉的主殿入口,赫然呈现在赵小白眼前。
高达数十丈的拱形殿门由整块玄冰雕琢而成,门楣上刻满了早已失传、连药老都辨认不出的古老符文,它们如同冻结的雷霆,又似凝固的冰焰,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厚重与神秘。殿门并未完全闭合,留有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从中透出更加精纯、也更加森然的寒气,仿佛门后沉睡着一位亘古的冰霜主宰。
赵小白并未立刻进入。他目光扫过殿门两侧,发现在右侧紧贴着冰壁的位置,有一处不甚起眼的凹陷,像是一个被遗忘的侧室入口。那里没有华丽的雕饰,只有一道低矮、仅半人高的冰洞,洞口边缘粗糙,仿佛是被外力强行开辟出来,与周围浑然天成的宏伟建筑格格不入。
一丝微弱但迥异于周遭纯粹冰寒的气息,正从那个冰洞中隐隐逸散出来。那气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残余,以及一种……尘埃落定的死寂。
心念微动,赵小白收敛全身气息,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至那低矮的冰洞入口前。他并未贸然闯入,而是将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
洞内空间不大,仅如寻常静室。然而神识反馈回来的景象,却让赵小白心神一震。
一具人形遗骸,背靠着冰室的墙壁,盘膝而坐。
遗骸早已彻底冰晶化,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深蓝色,与周围的玄冰几乎融为一体,若非那完整的人形轮廓和神识感知到的特殊死寂之气,极易被忽略。冰晶骸骨保持着打坐的姿态,头颅微垂,仿佛只是在沉睡,又像是在永恒的寂静中沉思。他身上依稀可见残破不堪的衣物碎片,同样被冰晶渗透、固化,勉强能辨认出并非当代服饰的样式,古老而质朴。
在这具冰晶遗骸的身前不远处,冰封的地面上,散落着几件物品。一个色泽暗淡、看似皮质的储物袋,大半已被冰层覆盖,但袋口处却奇异地没有被完全冻住,露出一角;一柄断成两截的青铜短戈,灵性全失,如同凡铁;还有几块碎裂的、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法器残片。
岁月的力量在此地留下了无情的刻印。
赵小白沉默片刻,心中并无多少恐惧,反而升起一股对前行者的慨叹与敬意。能闯入此地,抵达主殿门前,此人生前必是了不得的人物,其实力恐怕远超现在的自己。然而,纵使如此人物,最终也未能突破最后的关卡,或是伤重不治,或是寿元耗尽,于此地坐化,成为了这永恒冰宫的一部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面容肃穆,对着冰室内的遗骸,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晚辈赵小白,误入前辈安息之地,无意惊扰。若有所得,必不负前辈遗泽,令其重现天日。”
声音在狭小的冰室内轻轻回荡,带着一份郑重。
礼毕,他才迈步踏入冰室。室内温度更低,寒气仿佛能冻结灵魂。他走到那遗骸面前,再次微微一礼,然后才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半冻住的储物袋拾起。
入手冰凉,皮质坚韧,不知是何兽皮炼制,历经无尽岁月,竟还未完全腐朽。他尝试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
“嗡……”
储物袋表面覆盖的冰层应声碎裂、脱落。袋口处那未被完全冻住的地方,闪过一丝微弱的灵光,似乎原本的禁制已在时光中消磨殆尽。神识顺利探入。
储物袋内的空间并不算太大,约莫一间房屋大小。里面东西不多,且大多灵光黯淡,甚至化作了飞灰。一些玉瓶刚一触碰就碎裂开来,里面的丹药早已药性流失,变成一撮撮无用的粉末。几件备用的法器也锈迹斑斑,灵气全无。
然而,在角落处,有几样东西却依旧保存完好,散发着微弱的灵光,在这片死寂的储物空间中格外显眼。
首先是三枚玉简。一枚通体雪白,触手冰寒,仿佛由万年寒玉雕成;一枚呈现淡蓝色,温润如水;最后一枚则是普通的青灰色,古朴无华。
赵小白心中一动,首先将神识沉入那枚雪白寒玉玉简之中。
刹那间,一股磅礴的信息流涌入脑海,伴随着刺骨的冰寒意念。无数玄奥的符文、运功路线图、以及一道模糊的、演练神通的身影浮现。
《玄冰魄光》,上古冰系神通。非灵根限定,需对冰系法则有极深感悟,以自身神识与极寒灵力凝聚玄冰之魄,炼化成光,无声无息,专伤神魂,冻结法力,练至大成,一念之间,冰魄神光扫过,万物寂灭。其中还附带了几种运用冰魄光进行防御、困敌的巧妙法门。
赵小白倒吸一口凉气,这神通极其诡异强大,直指神魂与法力本源,绝非寻常冰系法术可比。其修炼要求也极为苛刻,若非他刚刚经历道心淬炼,神识大增,且在北冥冰原对冰系法则有了新的领悟,恐怕连参悟的资格都没有。
他压下立刻参悟的冲动,神识退出,又探入那枚淡蓝色玉简。
这次涌入脑海的,是大量关于灵药特性、君臣佐使、火候把控的知识,以及三张完整的丹方。
《冰心淬魂丹》,五品上级,以多种极寒属性魂草为主料,佐以调和药性的温性灵药,炼制极难,成丹后服用,可淬炼神魂,提升神识强度与纯度,对抵御心魔、修复魂伤有奇效。这正是赵小白目前急需的丹药之一!
《万年玄冰乳提炼法》,并非丹方,而是一种独特的提炼秘术,能将普通的万年玄冰,通过特殊手法提炼出极其稀有的“玄冰乳”,此物是炼制多种高阶冰系丹药和法宝的核心辅料,价值连城。
《化冰融雪丹》,四品顶级,功效特殊,服用后可短时间内极大提升对冰系环境恶劣影响的抵抗能力,并能缓慢化解侵入体内的异种冰寒之力。在这北冥冰原乃至更广阔的寒冰属性绝地,此丹无异于保命神药。
这三张丹方,尤其是前两张,其价值无可估量!很多主药、辅药,在外界早已绝迹,也唯有这等上古秘境或绝地才可能寻到踪迹。
最后,他将神识投向那枚青灰色玉简。这里面记载的并非功法丹方,而是一些零散的见闻札记和地图碎片。通过残存的信息,赵小白大致了解到,这位坐化的前辈道号“寒泉真人”,来自一个名为“玄霜界”的上古大宗门,为追寻“冰雪女神”遗留的奥秘而闯入此地,最终重伤于此,无力回天。札记中也提到了主殿内的部分危险,但信息残缺,只能作为参考。那些地图碎片则指向神殿内一些可能藏有宝物或生路的地点,同样模糊不清。
退出神识,赵小白心潮澎湃。仅是这三枚玉简,便是天大的机缘!
他珍而重之地将玉简收起,目光落在储物袋中最后几样完好的物品上——那是几个用特殊玉盒封存的灵药种子。玉盒上贴着早已褪色的符箓,勉强维持着内部微弱的生机。
“玄冰花”、“九叶雪莲”、“凝魂草”……这些都是玉简中丹方所需,在外界早已宣告绝迹的上古灵种!虽然生机微弱,但若能找到合适的极寒灵田,以《药神典》中的培育法门小心照料,未必不能重新焕发生机。
他将这些种子同样小心收好。至于那断戈和法器碎片,已无灵性,他未曾动它们,让其继续陪伴原主。
再次对着寒泉真人的遗骸深深一躬,赵小白退出了这间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