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巨人崩解后留下的冰晶尘埃,如同细碎的钻石粉末,在祭坛上空缓缓飘荡、沉降,折射着来自穹顶和那悬浮冰魄的幽蓝光芒,营造出一种奇异而静谧的氛围。方才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冰斧裂地的轰鸣、以及灵力激烈对撞的爆鸣声,此刻都已消散,只余下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被之前的极寒冻结了。
赵小白立于这片冰尘弥漫的寂静之中,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但体内经脉传来的阵阵抽痛和近乎干涸的灵力海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方才那一战是何等凶险与艰难。他先是取出一把恢复灵力的高阶丹药,看也不看便纳入口中,精纯药力化开,如同甘泉流淌过焦灼的土地,勉强压下了丹田处传来的虚弱感。
随即,他的目光便越过这短暂的调息,牢牢锁定在祭坛的最中心。
那里,万年冰魄依旧静静地悬浮着,仿佛亘古如此。它约莫人头大小,并非规则的球形,更像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多棱面的巨大蓝宝石晶体。其内部并非实心,而是蕴含着如同星云漩涡般缓缓流转的幽蓝光晕,深邃、浩瀚,看久了似乎连灵魂都要被吸摄进去。一股磅礴如海、精纯至极的魂力波动,以其为中心,如同呼吸般缓缓荡漾开来,笼罩着整个祭坛空间。这魂力并不霸道,反而带着一种滋养万物的温润气息,只是其总量太过庞大,仅仅是自然散发,就让人心生敬畏。
冰魄下方,祭坛的玄冰地面上铭刻着无比复杂古老的符文,此刻这些符文正散发着微光,与冰魄之间形成了一种玄妙的能量循环。显然,这座祭坛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聚灵与封印阵法,既汇聚整个神殿乃至北冥冰原的寒气滋养冰魄,也将其力量约束在此地。
守护冰霜巨人已逝,但这阵法仍在运转。
赵小白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深知,此类天地奇珍周围,往往伴随着不可知的禁制,稍有行差踏错,可能便会引发不测之祸。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因魂力匮乏而带来的些许眩晕感,将神识如同最细腻的蛛丝般缓缓探出,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悬浮的冰魄以及其下的祭坛阵法。
神识触及那幽蓝光晕的刹那,赵小白浑身微微一颤。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顺着神识反馈回来。并非预想中的冰冷刺骨,反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与舒畅!就像是漂泊已久的游子终于回归故乡,又像是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琼浆玉液的滋润。他那因过度消耗而有些萎靡的神魂,在这股温润魂力的包裹下,竟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禾苗,贪婪地吸收着那逸散出的微弱气息,传来阵阵舒泰之感。
与此同时,他手指上的那枚黑色戒指,也传来了清晰无比的波动。那不再是之前战斗时焦急的预警或决绝的爆发,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无比强烈的渴望与悸动!仿佛一个在沙漠中濒死之人,突然看到了前方清澈的绿洲泉水。戒指甚至微微发起热来,药老那陷入沉睡、近乎消散的残魂,在这股同源魂力的吸引下,自发地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这共鸣极其细微,却像一根针,轻轻刺痛了赵小白的心。
“老师……”他喃喃低语,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定。
他仔细观察着祭坛的阵法。符文的光芒流转有其特定的规律,能量如同溪流,沿着刻痕缓缓注入上方的冰魄,而后又有一部分精纯的寒气反馈回来,维持着阵法的运转。这是一个相对平衡的共生系统。强行破坏阵法,很可能导致能量失控,甚至伤及冰魄本身。
沉吟片刻,赵小白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双手抬起,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舞动,一道道精纯的灵力被打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灵巧的手,开始干扰和引导那些流转的符文能量。
他并非要彻底停止大阵,那需要的时间和对阵法的理解都远超他现在的能力。他所做的,是如同在一条奔腾的河流中,巧妙地投入几块巨石,暂时改变水流的走向,制造出一个短暂的能量真空或者说“断流”区域。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需要对灵力有着妙到毫巅的控制力。赵小白额头上再次渗出汗水,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但他眼神专注,动作稳定如山。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在他持续不懈的努力下,冰魄正下方,大约尺许见方的一小块区域,符文的光芒骤然黯淡下去,那与冰魄之间的能量联系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中断”!
就是现在!
赵小白眼中精光爆射,他没有任何犹豫,身形一动,如同浮光掠影,瞬间便出现在了冰魄的正下方。他没有用手直接去抓——万一这冰魄本身带有极强的低温或排斥力,徒手接触恐生变故。
他早已准备好了一个通体由暖玉打造、内刻无数封灵符文的玉匣。这玉匣是他为了收取冰魄,特意在离开雪熊部落前,请巫老帮忙寻来的材料,又亲自加工炼制而成,专为盛放此类极寒魂宝。
赵小白左手托匣,右手并指如剑,体内残余的灵力汹涌而出,在指尖凝聚成一只半透明的灵力手掌,轻柔而又坚定地朝着那暂时失去下方阵法支撑、微微一顿的万年冰魄托去。
就在灵力手掌接触冰魄的刹那——
“嗡!”
冰魄猛地一颤,其内部流转的幽蓝星云骤然加速,一股远比之前感受过的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的魂力混合着极致寒意,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
赵小白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神识仿佛被冻结,那托举的灵力手掌更是发出“咔嚓”声响,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蓝色冰晶,并且急速向着他的手臂蔓延!恐怖的低温甚至穿透了灵力防护,让他整条右臂瞬间失去了知觉,血脉凝固。
但他咬牙坚持,左手玉匣早已打开,匣内刻画的封灵符文亮起柔和的白光,形成一股吸力。
“收!”
他低喝一声,不顾右臂传来的刺骨疼痛和近乎崩毁的灵力手掌,猛地将玉匣向上一送!
那万年冰魄似乎挣扎了一下,但其终究是无主之物,失去了下方阵法的持续供能和锚定,在这短暂的“断流”间隙,又被玉匣的封灵之力牵引,终究是化作一道流光,“嗖”地一声,稳稳地落入了玉匣之中。
“啪!”
赵小白几乎在冰魄入匣的同一时间,用还能活动的左手,闪电般将匣盖合上!
“咔哒”一声轻响,匣盖严丝合缝。玉匣表面的所有符文瞬间大亮,白光流转,形成一个完整的光茧,将玉匣彻底包裹。那股磅礴的魂力波动和刺骨寒意,顿时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微弱的余韵从玉匣中透出。
也就在冰魄被收取的瞬间,整个祭坛,不,是整个冰雪女神殿,猛地剧烈一震!
“轰隆隆——!”
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又像是支撑天地的柱子发生了倾斜。穹顶上开始有巨大的冰块和岩石如同雨点般坠落,祭坛地面上那些古老的符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原本稳定的幽蓝光芒变得混乱而狂暴。失去了冰魄这个能量核心,维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平衡被打破了,神殿开始了自毁式的崩塌!
赵小白顾不上查看玉匣,也顾不上右臂传来的剧痛(此刻冰晶正在灵力驱散下缓缓消融,但经脉受损严重),他第一时间将玉匣收入储物戒最深处、最安全的位置。
在玉匣消失于戒内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戒指深处,药老那缕微弱无比的残魂,传来一种如同婴儿回归母体般的安宁与渴求的波动,虽然依旧沉睡,但那丝本能的不安平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