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你小子这回可真是走了大运！”叶天端着酒盏的手重重落在青石板桌上，盏中琥珀色的烈酒晃出大半，溅在桌角那盘烤得油光锃亮的兽肉上——那是刚从后山猎来的赤焰狐，外皮烤得焦脆金黄，油脂正顺着肉缝滋滋往下淌，此刻被酒液一浇，瞬间腾起裹着肉香的白烟，在微凉的夜里散开。他眼里亮着近乎灼热的亢奋，半个身子都凑到赵三身边，声音压得又低又急，尾音却藏不住难掩的得意：“能赶上冷爵大人亲自主持的圣典，这可是咱们这些底层教徒这辈子都碰不到一次的机缘！来，先陪我喝了这杯，算我提前替你沾沾喜气！”
说罢，他仰头将满杯烈酒一饮而尽，浑浊的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浸湿了黑袍领口，喉结在脖颈间剧烈滚动两下，才重重打了个酒嗝。放下空盏时，他还不忘腾出一只手，用力拍着赵三的肩膀炫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跟你说个机密——就在半个时辰前，冷爵大人在偏殿亲自授了我引魂术！你猜怎么着？我刚试了手，把那只冥界明君蛙给召唤出来了！那家伙现在正顺着山道往镇北关爬呢，估摸着一个时辰就能到，到时候咱们守关的阵仗，保管让那些北境来的‘野东西’连镇子的影子都不敢靠近！”
赵三刚要抬手去接酒盏，叶天已快手快脚地又斟满两杯，酒液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哗哗”声。他将其中一杯往赵三面前推去，杯底与石桌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敲在人心尖上：“这杯我得敬你！上次矿场巡逻，若不是你替我打掩护，帮我把那袋‘圣晶砂’偷偷运出来，我哪能凑够献礼，拿到圣典的入场令牌？这份情，我记着！”
可那杯酒还没碰到赵三的指尖，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教徒巡逻时的沉稳步伐，而是带着慌乱的、跌跌撞撞的响动。紧接着，一名穿着黑教廷杂役服饰的少年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他的黑袍下摆被树枝刮破了好几道口子，膝盖重重磕在石子路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碎石子嵌进皮肉里，渗出血珠也顾不上擦。少年的声音抖得像筛糠，连抬头看人的勇气都没有，只死死攥着衣角，断断续续地喊：“叶大人！赵大人！不好了！西、西侧林子的暗哨来报，发现了五个人……看他们腰间别着的银十字徽章，是、是审判会的人！”
“什么？”叶天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才的醉意也被惊得散了大半。他手中的酒盏“哐当”一声砸在石桌上，酒液溅了满桌，连那盘冒着热气的兽肉都被泼得冰凉。下一秒，他腰间的弯刀“噌”地出鞘半寸，冷冽的刀锋映着天边的残月，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空气中瞬间弥漫开铁器特有的冷硬气息。他转头冲赵三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声音压得极低：“赵三兄弟，你在这儿守着，千万别让人冲撞了殿后的圣典祭品。这群审判会的蝼蚁，我去处理就够了，用不着你动手——别误了咱们参加圣典的大事。”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出庭院。黑袍在夜风里划出一道残影，脚踩在铺满碎石的小路上，竟连半点声响都没有，仿佛脚下不是坚硬的石子，而是柔软的棉絮。不过眨眼间，那道黑色的身影便钻进了西侧林子的黑暗里，只留下一阵被搅动的夜风，卷着地上的落叶，缓缓落在赵三未动的酒盏旁。
林子里的雾气浓得化不开，像是被人打翻了墨水瓶，连月光都穿不透。腐叶的腥气混着淡淡的血腥味，顺着风钻进叶天的鼻腔——那血腥味很淡，却带着审判会修士特有的“圣力”气息，显然不是普通野兽的血。他循着那股气息，猫着腰往前摸，脚下的枯枝被踩得“咔嚓”轻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刺耳。没走几步，他便看见五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缩在一棵老槐树下，树干粗壮得要两人合抱，枝叶茂密得像一把巨伞，刚好能遮住他们的身形。
月光从枝桠的缝隙里漏下来，碎成点点银辉，刚好照在其中两人染血的衣襟上——那两人半靠在树干上，脸色苍白得像纸，胸口的伤口深可见骨，粗布短褂被鲜血浸透，黏在皮肉上，暗红色的血珠顺着衣角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一滩小小的血洼，连呼吸都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心裂肺的咳嗽，显然是硬闯黑教廷外围结界时，被圣力所伤。
“谁？”为首的男人猛地转身，他穿着一身灰布劲装，腰间别着柄短剑，剑鞘上刻着审判会的银十字纹。男人的手死死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警惕的目光像鹰隼般扫向四周，连雾气里的影子都不放过。可不等他们看清来人的模样，叶天已如幽灵般落在他们面前，黑袍下摆扫过地上的枯枝，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夜风拂过树叶。
“黑教廷的人？！”为首的男人瞳孔骤缩，声音里满是惊惶，连退了两步，撞到身后受伤的同伴。其余三人也立刻反应过来，将那两个气息奄奄的伤者护在身后，手忙脚乱地摸向腰间的武器——有短剑，有匕首，还有人握着一张折叠的短弓，指尖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连弓弦都拉不稳。
“别动。”叶天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半分温度，手中的弯刀已架在了为首男人的脖颈上。锋利的刀刃贴着皮肤，不过一瞬，便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温热的血珠顺着刀锋往下淌，滴在地上的落叶上。他盯着男人的眼睛，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听我说，我是潜伏在黑教廷的审判会暗线，代号‘夜刃’。你们潜入的事已经被发现了，现在立刻从东侧密道离开，再晚一刻钟，黑教廷的追兵就会封死整片林子，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大、大人，你……”男人愣住了，眼里满是疑惑与不敢置信，嘴唇动了动，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叶天狠狠打断。叶天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那两个靠在树干上、连睁眼力气都没有的伤者，语气瞬间沉了下来，“他们伤成这样，连站都站不稳，根本跑不动。一旦黑教廷的追兵到了，你们不仅带不走他们，自己也会被拖累——审判会的规矩，你比我清楚。”
男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同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两个伤者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此刻却气息奄奄，连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他咬了咬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终于下定决心，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大人，我懂你的意思。”
叶天没再说话，缓缓抽出腰间的匕首——那是一把短柄匕首，刀身窄而锋利，是他潜伏时特意准备的，便于隐藏，也便于……了结。月光下，匕首的寒光一闪而过，晃得人眼睛生疼。他俯下身，蹲在那两个伤者面前，盯着他们涣散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轻得像叹息：“对不起了，兄弟。审判会的荣光，会记着你们。”话音未落，匕首已精准地刺入两人的心脏——没有多余的犹豫，也没有多余的挣扎，两道轻微的闷哼声后，那两人的眼睛便彻底失去了神采，胸口的起伏也瞬间停止，只有温热的鲜血顺着匕首的刀柄，淌进叶天的掌心，黏腻而滚烫。
“你们快点离开。”叶天直起身，将匕首上的血迹在死者的衣角上仔细擦干净，每一下都擦得格外用力，仿佛要将掌心的温度也一并擦掉。他转头对剩下的三人说，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硬，“先帮我开个光系屏障，挡住周围的气息，再借我通讯器用一下——我得通知镇北关的人戒备。”
为首的男人立刻反应过来，不再犹豫，抬手凝聚出一层淡金色的光盾——那是审判会修士特有的光系法术，柔和却坚韧，将几人稳稳笼罩在内，隔绝了外界的雾气与气息。同时，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通讯器递过去，通讯器的外壳上刻着小小的银十字，是审判会内部专用的设备。叶天接过通讯器，指尖飞快地按下一串号码，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没有半分破绽：“小雨，立刻通知镇北关全员戒备，加强东西两侧的防御工事，尤其是西侧林子的出口——审判会的人可能会有后续动作，别让他们钻了空子。”
挂了电话，他将通讯器还给男人，抬手推了他们一把，语气急促：“快走！从东侧密道出去，那里的结界我已经做了手脚，用了‘障眼符’，半个时辰内不会有人发现。出去后往南走，会有审判会的人接应你们。”
三人不再犹豫，对着叶天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就朝着密道的方向狂奔。他们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雾气里，只留下一阵被搅动的气流。叶天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才缓缓弯腰，从腰间解下一块黑色的布巾，将那两个伤者的头颅割下——动作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仿佛只是在处理两件普通的物件。他用黑袍将头颅裹好，沉甸甸地扛在肩上，黑袍的布料遮住了血腥气，却遮不住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重。
林子里的风突然变大，卷起他的衣摆，将残留的血腥味吹得更远。叶天却只是紧了紧肩上的包裹，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转身朝着圣典所在的方向走去——只有带着这两颗头颅回去，将它们作为“战利品”献给冷爵，才能瞒过黑教廷的眼线，才能继续潜伏下去，才能对得起刚才那两个死去的兄弟，对得起“夜刃”这个代号。夜色更深了，雾气更浓了，他的身影渐渐融入黑暗，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便被飘落的落叶覆盖，仿佛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