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里估计买不到花肥，你就去炊事班，看看能不能收集到灶灰。还有养牲畜的地方，找到发酵过的动物粪便回来，都能代替花肥。”
“这边山里的花草，凤仙花、夜来香、紫茉莉之类的都很常见，我画张图，你按着这个去挖，都是方便养活的。”
“还有这块地，可以种点薄荷、藿香和紫苏，可以泡水，也能做成香包。”
“对了，还有野山兰，你可以去山里找找，它生命力顽强，是花中君子，长在石缝里也能活，养在家里很好看的。”
“记得编一些篱笆把花坛围起来，特别是施过肥的地方，毕竟家里有小孩子，要是误食就不好了。”
“有水管就连个水管过来，没有就用铁皮桶，底部扎上孔，挂在竹竿上，可以做成简易的渗灌装置，这样浇花更均匀，免得你毛手毛脚的，把花浇死了。”
“……”
白秋将所有的养花经验娓娓道来。
陆妄听得特别认真。
只是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去看白秋——
她边走边规划花园的布置，一座充满野趣和浪漫的小花园在她手指下俨然成形。
偶尔她还会蹲下来，毫不在意泥土的脏污，直接用手指头拨弄着翻看，以此来观察土壤的状况。
还有他挖回来的植物，她也很细心地一一检查过，觉得能养活的就让他留下，觉得养不活的就让他挪回去。
……如此的细致耐心，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我说了这么多，你在听没有？”
白秋注意到陆妄的走神，当即表示不满。
陆妄的注意力回笼，下意识问：
“篱笆要怎么编？”
“用细竹子劈成条，交叉编好，再用麻绳固定就行，这么简单你都不懂？”
白秋觉得好笑。
原本以为白秋不懂、正要收回问题的陆妄，脑袋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妈你怎么会懂这些！”
他脱口而出。
白秋笑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什么都不懂？”
陆妄不敢接话，但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白秋摇头：
“我小时候那是什么光景，哪有什么好日子？我小时候也吃过不少苦，还差点饿到吃观音土呢！”
她带着笑，轻描淡写地回忆起少年时期的状况。
却听得陆妄一阵阵心惊。
他眉心拧得很紧：
“怎么会？白家不是状况很好吗？”
白家的条件要比陆家好多了。
陆家是靠两代人的军功起来的，往前都是大字不识的普通农民。
而白家却可以往上追溯到数百年，家底丰厚，人才辈出。
所以陆妄一直以为，白秋小时候过得太好，才会有些“不接地气”。
白秋：“祖上是好，可那个年代是什么情况？白家几乎把所有家产都捐出去了，家里的长辈为了买到足够的武器和药品，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在海内外奔波，你有两位舅爷爷都是在这个过程里去世的。白家情况真正好转都是你出生那几年的事了，这样算起来，你也是赶上了好时候。”
她神情平淡地回忆着。
陆妄隐约知道一些家里状况，但他还是第一次和母亲聊这些。
他不由得恍惚，更惊讶于原来母亲的人生并非他想的简单。
这让他陷入了沉默，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白秋瞥了眼他：
“还不赶紧忙活起来？难道你不想在她下班前，把这一切布置好吗？”
那个她说的是谁，母子俩都很清楚。
陆妄默默咽下了许多话，随后闷不做声地劳动起来。
最简单的劳作最容易放空思绪，也能让他的效率变得很高。
快到下午五点的时候，陆妄在白秋指挥之下布置的花园，总算是初见雏形。
陆妄忙活得满身大汗，准备去洗个澡，然后接孩子们放学。
他路过客厅，无意间扫了眼，又停下脚步。
“妈你这是在？”
他目光落在茶几堆放的麻绳和铁丝上。
材料都很简单，却在白秋的妙手下，逐渐显露出不一样的模样。
“这是风铃，怎么样？好看吧，正好挂在门口。”
铁丝绕成圈，麻绳缠在上面，垂下无数流苏。
每根流苏上绑着的，居然是陆妄收集的废弃弹壳！
他本来随手扔在角落的东西，不知道白秋怎么翻出来的。
这些灰扑扑的废弃弹壳绑在流苏下方后，风一吹，便发生清脆的碰撞声。
虽然不如真正的铃铛那样清脆悦耳，但是挂在这个家里，又有别样的味道。
白秋并不知道陆妄此刻的表情复杂，自顾自道：
“来的时候没给你们带什么东西，这个风铃就当做是礼物了。”
“……谢谢。”
陆妄声音闷闷的。
白秋惊讶抬头：
“你居然会道谢？”
陆妄的感动被一秒冲散，臭着脸：
“妈，你当我是什么白眼狼吗？”
白秋笑道：
“你从小就性子倔，总是不会说软话，现在倒是改变了不少，跟小姜有关系吧？挺好的，有人能治治你了。”
陆妄低声说：
“我以为你不喜欢她。”
白秋来这一趟的目的是为什么，他很清楚。
所以这两天他对白秋说话才会夹枪带棒，充满了戒备。
白秋听他这么说，恍然大悟。
她瞪了眼叉烧儿子：
“你真当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妈吗？你们俩过得好，我有什么好阻止的。之前我是以为你随便找了个人结婚，胡乱糟蹋婚姻。小妄，好的婚姻是能给人带来好影响的。”
那你为什么会被迫和爸结婚？又到现在还不离婚？
陆妄险些失口。
可是想到白秋根本不清楚他知道这些旧事。
说开了，反而会破坏他们母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温情。
陆妄还是选择默默将话语咽了回去。
“晚上想吃什么？”
他有些硬梆梆地问。
白秋知道这是别扭儿子递出来的橄榄枝，接了，随意点了几个喜欢吃的菜。
陆妄没回答，就算是应下来了。
白秋：“啊对了，那位路林同志住什么地方？你帮我买点东西，过两天我好些了，还是要亲自走一趟登门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