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电脑屏幕，把方案最后一页的重点标红。笔尖顿了下，抬眼看了眼时间，九点五十分。会议十点开始，客户那边已经发来确认消息，对接人叫李总。
手机震动，江逾白的消息跳出来：“资料有用吗？”
我回了个“有”，又补了一句，“很及时。”
他没再发别的。我把手机扣在桌上，合上笔记本，起身往外走。
会议室在三楼，我提前十分钟到。推门进去时，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坐着。李总坐在主位，穿一身深色西装，袖口露出一块亮闪闪的手表。他抬头看我，笑了笑，说：“林小姐来了？坐这儿吧。”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绕过去，坐在他斜对面。公文包打开，把文件一份份摆好，U盘插进电脑。ppt加载出来，我清了清嗓子，开始讲。
前几分钟还算正常。我说投放策略，他说点头，偶尔记两笔。可说到第三页转化模型时，他忽然开口：“小姑娘挺能干啊，这思路不像新人。”
我没接话，继续往下讲预算分配。
他又说：“这么认真，是不是想给我留下好印象？”
我停顿一秒，把语速放慢：“这个方案是我们团队反复打磨的结果，重点是数据落地效果。”
他轻笑一声，身体往前靠过来，手撑在桌面上，离我的文件近得几乎要碰到。我往后挪了半寸，把资料往自己这边收了收。
他没察觉，或者说，不在意。翻页的时候，他忽然伸手点了点我的投影画面：“这块你做得不错，但还是得有人带才行。以后多联系，我亲自指导你。”
我按下翻页键，没应声。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他的话越来越多。说什么“年轻女孩有灵气”“工作态度好才能走得远”，还问我有没有男朋友，说“像你这样的，肯定抢手”。
我全程低头看稿，只在必要时回应一句“是”或“我明白”。手心里全是汗，握着笔的指节有点发酸。
终于讲完。我合上电脑，站起来准备走。
他却在这时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我旁边。递来一张名片，手指有意无意擦过我手背。“别只谈工作，有空一起吃饭。”说完，手落在我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猛地侧身，避开那个动作。名片掉在地上，我没捡。
“谢谢李总反馈，我会等正式意见。”我说完，拎起包就走。
走廊很长，我走得很快。直到电梯门关上，才觉得呼吸顺了一点。手还在抖，按楼层的指尖冰凉。
下了楼，外面阳光刺眼。我站在公司门口的树荫下，靠着墙站了一会儿。心跳还是快，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些话。
我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开始写。
“十点零三分，‘小姑娘挺能干’；十点十四分，‘想给我留下好印象’；十点二十六分，询问私人感情状况；十点三十八分，肢体接触，拍肩，递名片时故意触碰手背。”
一条条列下来。写完，我看了眼时间，十点五十五。
正要收起手机，前台来电。
“林溪，It刚通知，昨天那个异常登录查到了。”对方说，“Ip地址关联的是客户公司内部账户，权限来源……是我们这边一个项目主管的副账号。”
我愣住。
“你说什么？”
“那个账户三天前被授权访问我们系统日志，浏览记录里有你的文件操作痕迹。It说，这不符合流程，已经上报安全部了。”
我握紧手机。
小陈那天在茶水间说的话突然冒出来——“李总说了，只要她撑不住走人，后续资源优先给我们组”。
原来不是吹牛。
他们是串通好的。
我站在原地，太阳晒在脸上，却不觉得暖。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闷得喘不过气。我不是因为能力不够被排挤，而是从一开始就被当成可以拿捏的对象。
我打开录音功能，对着手机低声说：“今天上午十点，与客户李总会面，对方多次言语不当，涉及性别暗示及肢体冒犯。已记录时间点和原话，留存证据。”
说完，我把录音备份到云端，又转发给自己的邮箱。
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系统提示：【任务更新：对江逾白说一句“今天过得怎么样”】
我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下。
以前总觉得这种任务太傻，现在却觉得，能有个机会说说话，也好。
可我没打字。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不想让他知道我被人用那种眼神看过，被那种话说过。
我收起手机，转身往公司走。
路上经过一家便利店，我进去买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冰得喉咙发紧。
刚出店门，手机响了。
是江逾白。
我接起来，声音尽量平稳：“喂。”
“刚开完会？”他问。
“嗯。”
“顺利吗？”
我顿了一下，“还行。客户提了些意见，我回去再调整。”
他没说话，隔了几秒才问：“你声音不太对。”
我捏着水瓶，指节泛白。
“没事，就是有点累。”
“林溪。”他忽然叫我的名字，语气沉了点，“如果有人让你不舒服，不用忍。”
我一怔。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他打断我，“但我查了客户公司的合作审计通道。李总有三笔未申报的接待费，经手人是你公司那个主管。他们之间有利益往来。”
我站在路边，风吹得树叶晃动。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进会议室前，我就在查。”他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他们换对接人。”
我咬住下唇。
“不用。”
“为什么？”
“因为我还能处理。”我说，“但我不打算一直忍下去。”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好。”他终于说，“那你告诉我，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我看着前方大楼的玻璃幕墙，阳光照在上面，反着光。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谁动了我的文件，谁说了不该说的话。”
“包括李总？”
“包括李总。”
“需要我做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
“先帮我盯住那个账户。别让他删记录。”
“已经在做了。”
我点点头，忘了他看不见。
“还有……”
“说。”
“下次见面，我想跟你说句话。”
“哪句？”
“今天过得怎么样。”
他停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我站在原地没动。
手机还握在手里，屏幕亮着。风把裙角吹起一角，我抬手按了按。
走进公司大楼时，前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没停下，径直走向电梯。
刷卡，上楼，推开部门门。
办公室很安静。我走到工位，打开电脑。
登录内网，进入项目日志页面。我调出最近七天的访问记录，截图，保存。
然后新建邮件，收件人填上安全部、人事部和直属主管的邮箱。
主题写：【关于项目文件异常访问及客户不当行为的说明】
正文还没打完第一句，手机又震了。
是一条微信。
江逾白：我刚拿到李总和你公司主管的转账记录，一笔两万，时间是方案提交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