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柳无痕的房间，穆琯玉在廊下遇见了苏清荷。
他像是刚给帮众看完诊回来，药箱还斜挂在肩上。
月光将穆琯玉的身影投在苏清荷的药箱上，她停下脚步。
“清荷，现在有空吗？”
夜风轻拂，她袖间的药香与苏清荷身上的苦艾气息交织在一起。
“上次说要带我去的地方……”
“不如就今晚？”
若他拒绝，便证实那地方确有蹊跷；若他答应……这漫长的夜晚，足够她探出更多秘密。
苏清荷指尖轻拨药囊丝绳，抬眸时眼底映着灯笼暖光，却透出一丝深意。
“穆姑娘今日确实辛苦。”
他嗓音低缓，似笑非笑。
“见了宸亲王的剑，听了无痕的疯话，如今还要来试探我……不累么？”
夜风掠过，他忽然向前一步，药香无声笼罩她。
“不过……”
修长手指虚拂过她的袖口，似在掸去尘埃。
“既然你开口了，我自然奉陪。”
穆琯玉闻言轻笑，微微偏头，发间玉簪流转冷光。
“累？”
她向前半步，几乎踏进苏清荷的影子。
”比起应付疯子。”
“还是清荷这样……”
“把毒药和救命药混着放的人，更有趣些。”
“带路吧。”
他低笑一声，春水般的眸子在夜色中泛着微冷的光，指尖从药囊中捻出一粒朱红色药丸，当着她的面轻轻捏碎。
“毒药？救命药？”
药粉簌簌飘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而艳丽的光泽。
“穆姑娘错了。”
他忽然伸手，指节擦过她耳畔，替她拢了拢被夜风吹散的鬓发，声音轻得近乎蛊惑。
“我从不混放，只是有些人，值得以毒攻毒。”
说完，转身走向马厩。
马厩内，他单手抚摸着纯黑骏马的鬃毛，另一只手向她伸出。
“夜露寒重，共乘一骑更稳妥。”
顿了顿，又补充道。
“若怕我下毒……穆姑娘可以坐在前面，亲自执缰。”
穆琯玉眼尾轻挑，目光落在他伸来的手上，忽然低笑。
“清荷邀人共骑，都是这般说辞？”
她缓步上前，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他掌心，却在接触的瞬间忽然一转，轻轻搭上他的手腕，三指虚按脉门，既像诊脉，又似情人间的触碰。
“不过……”
她忽然踮脚凑近，吐息如兰。
“若真要害我，方才捏碎那枚朱砂丸时，就该下手了。”
夜风拂过，她借力翻身上马，衣袂飘然间，却故意留了几分破绽，后颈一缕散发未束，正垂在苏清荷触手可及之处。
缰绳在她指间松松缠绕，她侧首轻笑。
“坐稳了，清荷。”
语毕，靴跟轻磕马腹，黑马扬蹄时，她顺势往后一靠……
既似被颠簸所误，又仿佛刻意为之，后背隔着衣料贴上他的胸膛，一触即离。
秋夜的寒风已带着几分凉意，穆琯玉握着缰绳的双手被冻得通红。
苏清荷垂眸瞥见她泛红的指尖，忽然从身后贴近，胸膛几乎贴上她的背脊。
夜风裹挟着苦艾香拂过她耳畔，他修长的手指缓缓覆上她握缰的双手。
“冷吗？”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指尖却故意摩挲她冻红的骨节，力道恰到好处，似在诊脉，又像某种隐秘的惩罚。
“穆姑娘面对宸亲王的剑都能面不改色，倒畏惧这区区寒风？”
穆琯玉感受着身后传来的体温，指尖在他掌心里微微一颤，却并未抽离。
她低笑一声，声音混在夜风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凉意。
“清荷这诊脉的手法，倒是比你的药更灼人。”
她故意将缰绳往他指缝间送了送，任他温热的掌心包裹自己冻僵的指尖，却侧过脸，唇畔几乎擦过他耳际。
“不过...”
她吐息轻缓，如同诉说一个秘密。
“剑是冷的，人心却是热的。”
“寒风何足畏惧？我惧怕的从来不是这个。”
马蹄声哒哒作响，她突然勒紧缰绳，黑马扬蹄轻嘶。
她顺势后仰，整个人陷进他怀里，却在贴近的刹那轻声补了一句。
“清荷若真想为我暖手，不妨直言。”
“……何必借这秋风作幌子？”
他低笑一声，呼吸拂过她耳际，握缰的手忽然收紧，带着她的指尖狠狠一勒。
“嘘。”
黑马吃痛扬蹄的刹那，他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按向自己胸膛。
“穆姑娘既然看透了……”
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嗓音沙哑如碾碎的苦艾。
“不如猜猜，我现在想借什么当‘幌子’？”
穆琯玉感受着他收紧的手臂和灼热的呼吸，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她微微偏头，让耳垂似触非触地擦过他的唇。
“清荷想借的……”
突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指尖精准按在他跳动的脉搏上。
“是这夜色太浓，马背太颠？”
指尖轻轻施压，似在丈量他心跳的节奏。
“还是……”
蓦地松开缰绳，任黑马缓下脚步，整个人向后倚去，后颈贴上他的肩窝，仰头时长睫几乎扫过他下颌。
“你只是需要个理由，让我发现……”
“你比剑更致命，却比药更令人沉溺？”
夜风掠过，她倏然直身拉开距离，却在即将脱离怀抱时，用仅他能闻的气音轻道。
“下次直说，我说不定……会装作没看破呢。”
她的耳垂擦过他唇畔的刹那，他的呼吸骤然一滞。
待她拉开距离，他猛地勒紧缰绳，黑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理由？”
在穆琯玉因惯性后仰的瞬间，他一把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抬头直视自己。
月光下，她突然在他近在咫尺的瞳孔里，捕捉到一丝不正常的红。
“我需要什么理由……”
苏清荷拇指重重碾过她颈侧跳动的脉搏。
“你的心跳，早就把我出卖得干干净净。”
马蹄轰然落地时，他突然俯身，唇在距她毫厘处停住。
苦艾气息纠缠着她的呼吸，他低笑道。
“至于‘装作没看破’……穆姑娘现在不就在装？”
苏清荷突然抽身离去，留她独坐马背。
“园子到了。”
走出三步后回眸，眼底暗红已褪，又恢复了春水般的温柔。
“对了，你刚才问我要借什么？”
“不过是借你验证，我的毒，对心动之人是否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