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沉舟把最后一个纸箱子往地上一撂，灰尘在窗户透进来的昏黄光线里飘，呛得苏晚捂了捂鼻子。“就这地方？”苏晚皱着眉扫了眼四周，墙皮大块大块往下掉，露出里面斑驳的砖，墙角还长着些暗绿色的霉斑，空气里飘着股说不清的潮味，像什么东西闷坏了。
“便宜啊。”厉沉舟擦了把额头的汗，声音透着股无奈，“你也知道，那笔账催得紧，能找着这么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他说着踢了踢脚下的箱子，里面是苏晚的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个破了角的相框，框着他俩唯一一张合照。
这房子在老城区最里头，一条窄巷走到底才见着门牌，听说前几任租客都没住满一个月就跑了，房东挂了大半年才租出去，租金低得几乎等于白给。苏晚本来不愿意，可看着厉沉舟眼底的红血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他难，欠了钱的这些日子，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收拾到天黑，两人简单吃了点泡面，就着桌上一盏充电台灯的光，勉强把卧室归置出能躺人的地方。床是房东留下的旧木板床，一坐上去就吱呀乱响，苏晚躺上去的时候，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像是有风吹，可窗户明明关得严实。
“沉舟，你觉不觉得有点冷？”苏晚往厉沉舟身边挪了挪，胳膊碰到他的胳膊，才稍微暖和点。
厉沉舟正盯着天花板发呆，听见她的话，伸手摸了摸她的手，果然冰凉。“可能是老房子不保暖，忍忍，等我把账还上，咱就换个好点的地方。”他说着把被子往她那边拉了拉，自己大半截胳膊露在外面。
不知道熬到几点，苏晚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水滴在地板上。她睁开眼，台灯还亮着，昏黄的光里，那声音越来越清楚，就从客厅方向传来。
“沉舟，你听见没？”苏晚推了推身边的人，厉沉舟睡得沉，哼唧了两声没醒。她只好自己披了件外套，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月光，勉强能看见家具的轮廓。那“滴答”声还在响，像是从墙角的旧衣柜那边传来的。苏晚心里发毛，脚底下像灌了铅，可那声音勾着她，忍不住往那边挪。
离衣柜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声音突然停了。苏晚刚松了口气，就看见衣柜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条缝。一股更浓的霉味飘出来，还夹杂着点腥气，像是血干了的味道。她吓得往后退，脚下绊到了地上的纸箱子，“哗啦”一声，箱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这声响把厉沉舟吵醒了，他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看见苏晚站在客厅中间，脸色惨白，赶紧跑过去扶住她：“怎么了？吓成这样？”
“衣柜……衣柜自己开了，还有声音……”苏晚指着衣柜，声音都在抖。
厉沉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衣柜门确实开着条缝，里面黑黢黢的。他壮着胆子走过去，一把拉开柜门，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什么都没有。“哪有东西？你是不是看错了？”他转头看向苏晚，语气里带着点疑惑。
苏晚也愣了，刚才明明看见门开了，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难道是自己太紧张，出现幻觉了？她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只是拉着厉沉舟回了卧室，一晚上没敢合眼。
第二天一早，苏晚起来收拾地上的东西，弯腰捡一个掉在衣柜旁边的发卡时，指尖突然碰到一块黏糊糊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借着窗外的光，看见地板上有几滴暗红色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迹。
“沉舟！你快来看！”苏晚喊了一声，厉沉舟赶紧跑过来，看见那几滴印记，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蹲下身摸了摸，痕迹已经干硬了，刮都刮不下来。“可能是前租客留下的吧，老房子难免有这些。”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犯嘀咕，哪有人会把血滴在衣柜旁边？
这天白天倒没什么怪事，可到了晚上，更邪门的事来了。半夜十二点刚过，苏晚突然被一阵“咚咚”的声音吵醒，像是有人在敲墙。她推醒厉沉舟，两人竖着耳朵听，那声音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那间房是空的，除了堆着些房东留下的破家具，什么都没有。
“谁啊？”厉沉舟对着隔壁喊了一声，敲墙声停了，可没过几秒，又响了起来，而且比刚才更响，像是用拳头砸在墙上。厉沉舟火了，穿上鞋就要去隔壁看看，苏晚拉住他：“别去了，太吓人了……”
“怕什么，肯定是哪个神经病恶作剧。”厉沉舟甩开她的手，走到隔壁房门口，猛地推开门。隔壁房里黑漆漆的，那敲墙声突然停了，静得吓人。厉沉舟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照，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桌子和几把椅子，墙角堆着个旧床垫，除此之外，连个人影都没有。
“没人啊。”厉沉舟回头对苏晚说，话音刚落，那敲墙声又响了，可这次，声音像是从他身后传来的。他猛地转头，手电筒的光扫过去，还是什么都没有。就在这时，他看见墙上有个黑影晃了一下，速度快得像阵风，一下子就消失在墙角。
厉沉舟的后背瞬间冒了冷汗，他赶紧拉着苏晚回了卧室，关上门，还反锁了。“刚才……刚才我看见个黑影。”他声音有点抖，苏晚也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着他的手。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越来越多。苏晚洗好的衣服挂在阳台，第二天收的时候，上面总会多几道抓痕；厨房里的碗碟，明明摆得好好的，转眼就掉在地上摔碎；最吓人的是，每天半夜，客厅里总会传来脚步声，从客厅这头走到那头，来来回回，像是有人在踱步。
两人都快被逼疯了，苏晚哭着要搬走，可厉沉舟看着手里的账单，只能咬着牙说：“再忍忍，再忍几天，我就能拿到一笔工钱了，到时候咱就走。”
这天晚上，苏晚又被脚步声吵醒了。她不敢睁眼，缩在被子里，感觉那脚步声离卧室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卧室门口。接着，门把手开始慢慢转动，“咔哒、咔哒”，像是有人在外面拧。
苏晚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伸手去摸身边的厉沉舟，却摸了个空。她心里一惊，猛地睁开眼，卧室里空荡荡的，厉沉舟不见了！
“沉舟！厉沉舟！”苏晚喊了两声，没人回应，只有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还在响。她掀开被子，刚要下床，就看见卧室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道黑影站在门口，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轮廓。
苏晚吓得腿都软了，坐在床上动弹不得。就在这时，她听见厉沉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晚晚！你快来！我找到东西了！”
苏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跑下床，冲出门外。客厅里，厉沉舟正蹲在地板上，手里拿着个东西，借着手机的光，苏晚看见那是个旧日记本，封面都快掉了。
“这是我刚才在隔壁房的床垫底下找到的，你看这个。”厉沉舟翻开日记本，里面的字迹很潦草，像是有人在慌乱中写的。苏晚凑过去看，上面写着：“它来了……它在敲墙……它在找我……”“血……好多血……在衣柜旁边……”“半夜十二点，它会出来……”
一页一页往下翻，字迹越来越乱，最后几页，只有几个模糊的字：“它在镜子里……它在镜子里……”
苏晚看到这里，突然想起卫生间的镜子。这几天她总觉得卫生间的镜子不对劲，每次照的时候，总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怪。她拉着厉沉舟：“去卫生间看看！”
两人跑到卫生间，苏晚打开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镜子。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没有眨眼！她明明眨了好几下眼睛，可镜子里的倒影却一动不动，嘴角还微微向上翘着，像是在笑。
“沉舟……你看镜子……”苏晚的声音都变了调，厉沉舟抬头一看，也吓傻了。就在这时，镜子里的倒影突然动了，它缓缓地抬起手，指向苏晚的身后。
两人猛地回头，看见卫生间门口站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长发披散着，遮住了脸，身上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滴下来的水在地板上汇成小水洼，水是暗红色的，带着股腥气。
“你们……占了我的地方……”女人的声音又细又尖，像是指甲刮过玻璃，听得人头皮发麻。
厉沉舟赶紧把苏晚护在身后，颤着声问：“你是谁？这房子是我们租的，你赶紧走！”
“租的？”女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刺耳，“这是我的家！我死在这里的！你们凭什么住进来！”她说着，缓缓抬起手，长发被风吹开一点，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眼睛里没有眼白，全是黑色，嘴角还挂着血。
苏晚吓得尖叫起来，厉沉舟拉着她就往门口跑，可不管怎么跑，都像是在原地打转，客厅还是那个客厅，墙壁上的霉斑像是活了一样，慢慢蔓延开来，地板上的暗红色印记越来越多，汇成了一条小流。
“跑不掉的……”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晚回头一看，女人就在她身后，离得特别近，她甚至能闻到女人身上的腥臭味。就在这时，厉沉舟突然从地上抄起一个凳子，朝着女人砸过去：“离她远点！”
凳子砸在女人身上，却像砸在了空气里，直接穿了过去，砸在墙上，碎成了几块。女人冷笑一声，伸手朝着苏晚抓过来，她的手冰凉，指甲又尖又长，眼看着就要抓到苏晚的胳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厉沉舟突然想起那个日记本，最后几页写着“它怕光……它怕光……”。他赶紧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猛地对着女人照过去。
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被火烧到一样，往后退了好几步，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消失了，房间里的怪事也停了，墙上的霉斑不再蔓延，地板上的血迹也慢慢变淡，最后不见了。
两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快……快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厉沉舟反应过来，拉着苏晚往卧室跑，不管什么东西都顾不上了，只拿了几件随身的衣物，还有那个日记本。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出老巷，直到看见马路上的路灯，才敢停下来。回头看了眼那条漆黑的窄巷，像是一头吞人的怪兽，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他们没回那个房子，也没敢再找便宜的老房子，厉沉舟找朋友借了点钱，租了个小单间，虽然小，但干净明亮，再也没有那些邪门的怪事。只是很多个晚上，苏晚还是会被噩梦惊醒，梦见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梦见那间老房子里的黑暗。
厉沉舟总会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在，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苏晚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她知道，不管以后再难，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只是那个日记本，他们再也没敢翻开过，直接扔进了垃圾桶。有些秘密，还是永远埋起来比较好，有些地方，也永远不要再踏进去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