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收到沈时韫那条“晚上接你庆祝”的消息时，正在教研中心开会。周围是同事们关于新系统技术细节的激烈讨论，她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悄悄上扬，像偷吃了蜜糖的孩子。她飞快地在桌子底下回复：【保证准时下班！】
然而，“准时”对于攻坚期的项目组来说是个奢侈品。直到晚上八点多，向暖才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拖着有些僵直的左腿，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大楼。
春末的晚风带着暖意，吹散了她满身的疲惫。她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楼前，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沈时韫侧着头，目光沉静地望向门口，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路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少了些白日的清冷，多了几分夜晚的静谧。
向暖心头一暖，小跑着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最后那个接口测试又出了点小问题。”
“刚到。”沈时韫启动车子，目光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她下意识去揉的左脚踝上，“旧伤又疼了？”
“没事儿，就是坐久了有点僵。”向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兴奋地开始讲述今天算法突破的细节，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亮晶晶的。
沈时韫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她过于激动、语速过快时，简短地插一句，帮她理清逻辑。他没有带她去什么高级餐厅，而是将车开到了江边。夜晚的江面倒映着对岸城市的璀璨灯火，波光粼粼，宁静而开阔。
两人并肩靠在江边的栏杆上，夜风拂面，带着江水微腥的气息。
“给。”沈时韫从车里拿出保温杯，递给她。还是那个刻着医学名言的杯子，里面是温热的安神茶。
向暖接过杯子，双手捧着，暖意顺着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她喝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还是沈医生想的周到。”
沈时韫看着江面，没有说话。夜色很好地掩饰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向暖。”
“嗯？”向暖转过头看他。他的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却格外清晰地带给她一种郑重的感觉。
“我以前送你哨子，”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精准的表述，“是希望它在紧急情况下，能保护你，能让我找到你。”
向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她想起那条救过她命的、藏在鞋带里的微型攀索，想起他无数次隔着电话冷静的叮嘱。他一直用他的方式，在守护她。
“现在，”沈时韫转过头，目光在夜色中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眼睛，那里面仿佛有漩涡，要将她吸进去，“我想请求一个特权。”
江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向暖屏住呼吸，看着他。
“无论你在哪里，无论我在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心弦上，“当我需要你的时候，可以吹响它吗？”
不是命令，不是给予，而是请求。一个将他自己的脆弱和依赖，坦诚在她面前的请求。
向暖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强大如沈时韫，也会有“需要”她的时候。在她心里，他一直是那座屹立不倒的冰山，是她追逐和依靠的目标。
可此刻，他站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冷静自持的外壳，向她索要一个“回应”的承诺。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鼻子酸得厉害。她没有任何犹豫，放下保温杯，从贴身的衣领里，掏出了那枚一直戴着的、带着她体温的哨子项链。
冰凉的金属在夜色中泛着微光。
她将哨子举到唇边，看着他，然后，用力地、清晰地吹响了它。
“咻——”清脆、锐利，又带着一种决然的哨声，划破了江边的寂静，穿透了粼粼的江水声，直冲云霄。
哨音响起的瞬间，沈时韫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震了一下。他看着她，看着她在哨声中显得格外明亮和坚定的眼睛，看着她嘴角那抹仿佛拥有全世界的、灿烂又带着泪意的笑容。
所有冰冷的壁垒，在这一声哨响中，土崩瓦解。
向暖放下哨子，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响亮：“保证随叫随到，沈医生！”
沈时韫深深地望着她，眸中是化不开的浓稠情绪，有释然，有动容，更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归属感。他伸出手，不是去握她的手，而是轻轻覆上了她握着哨子的那只手，连同那枚还带着她气息的哨子，一起紧紧包裹住。
他的掌心滚烫，熨帖着她微凉的皮肤。
“好。”他低声回应，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江水无声流淌，灯火温柔闪烁。他们站在光影交界处，手紧握在一起，中间是那枚作为信物的哨子。
哨声已响，心有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