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雪终于停了，可雍亲王府书房里的气氛，却比寒冬还要冷。高福站在案前，垂着头，手心攥得全是汗，耳边回响着胤禛刚刚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得他心口发疼。
“你说，春桃母女手里的证词，已经交给十三爷了？”胤禛坐在楠木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十三爷那边有消息吗？他打算什么时候呈给皇上？”
高福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发颤：“回……回四爷，十三爷说……说先把证据压一压，等找齐赵凤诏更多罪证，再一起呈上去，免得打草惊蛇。”
这话是他编的。这些日子，他满脑子都是和春桃的约定，早已把“收集证据交给四爷”的吩咐抛到了脑后。春桃把藏着的血渍衣角和乡亲签名的证词都交给了他，说“高大哥，我信你，这些你拿着，比在我手里安全”，他怎么忍心把这些东西交出去，变成四爷制衡赵申乔的筹码？可面对胤禛的追问，他只能硬着头皮撒谎。
胤禛沉默了片刻，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外的枯枝，突然开口：“不必等了。”
高福心里一紧，抬头看向胤禛，只见四爷转过身，眼神锐利得像刀：“赵申乔最近在户部查得紧，胤禩那边又在暗中拉拢山西官员，若是春桃母女的事闹大，赵申乔倒向胤禩，咱们就彻底被动了。”
他顿了顿，语气冷了几分：“今晚，会有人去‘悦来客栈’，你配合他们，把春桃母女……处理干净。”
“处……处理干净？”高福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看着胤禛，“四爷，您……您是说要杀了她们？可她们只是普通百姓，只是想告个状啊！”
“普通百姓？”胤禛冷笑一声，“她们手里的证据，就是能毁了赵申乔的刀，也是能让胤禩抓住把柄的箭。留着她们，就是留着祸根。”他看着高福，语气带着警告，“高福，你是我一手提拔的，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别让我失望。”
高福僵在原地，浑身的血像瞬间冻住了。他想起春桃昨天给他缝的布巾，上面绣着的桃花还带着针脚的温度；想起王氏塞给他的窝头，说“高兄弟，你多吃点，干活有力气”；想起春桃握着桃木小兔子，眼里闪着光说“高大哥，我信你”。这些画面在他脑子里打转，和胤禛冰冷的命令撞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四爷，能不能……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高福声音发颤，带着最后的恳求，“春桃她……她已经够可怜了，咱们不能这么对她……”
“办法？”胤禛打断他，语气更冷，“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你要是下不了手，就给我滚回庄子里去，别在这里碍事！”
高福看着胤禛决绝的眼神，知道再求情也没用。他慢慢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散开：“……是，四爷。”
走出雍亲王府，高福像丢了魂一样，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阳光照在雪地上，晃得他眼睛疼，可他心里却一片漆黑——一边是提拔他、给了他安稳日子的四爷，一边是他发誓要护着的春桃母女，他该怎么选？
若是听四爷的话，配合那些人杀了春桃母女，他这辈子都不会安心；若是不配合，四爷绝不会放过他，他不仅会丢了性命，说不定还会连累春桃母女死得更惨。
他走到“悦来客栈”附近的巷口，远远看着后院矮房的窗户，里面透出暖黄的灯光，隐约能听到春桃和王氏说话的声音。他想起昨晚春桃送他到门口，说“高大哥，明天你早点来，我给你熬你爱喝的小米粥”，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他不能让春桃死，绝不能。
高福抹掉眼泪，快步走到客栈对面的茶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壶茶，却一口都喝不下去。他不知道四爷派来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只能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救春桃母女。
一直等到傍晚，街上的人渐渐少了，高福看到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走进了客栈，腰间鼓鼓的，像是藏着刀。他心里一紧，知道是四爷派来的人。
他连忙起身，快步走到客栈后院，正好看到那两个汉子站在矮房门口，似乎在确认里面的人。高福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压低声音说：“二位，四爷让我来配合你们。”
两个汉子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里面就母女俩？”
“是，”高福点头，手指悄悄攥紧，“不过里面炉子烧得旺，烟大，咱们进去后，先把她们控制住，别让她们喊叫。”
汉子们没多想，推开门走了进去。高福跟在后面，刚进门，就看到春桃和王氏惊恐的眼神。春桃看到高福，眼里满是疑惑：“高大哥，你……”
“快走！”高福突然大喊一声，冲过去推开那两个汉子，对着春桃母女喊道，“快从后门跑，别回头！”
两个汉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怒吼着扑向高福：“你敢坏四爷的事！”
高福一边抵挡，一边推着春桃母女往后门走：“快逃，别管我！”
春桃看着高福被打，眼泪掉了下来，却不敢停留，拉着王氏从后门跑了出去。高福看到她们跑远，心里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就被一个汉子踹倒在地，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你把她们藏哪去了？”汉子恶狠狠地问。
高福趴在地上，嘴角流着血，却笑着说：“我不知道，你们杀了我吧。”
他知道，自己背叛了四爷，肯定活不成了，可他不后悔——他守住了对春桃的誓言，护住了他想护的人。
就在这时，客栈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顺天府的捕快。高福心里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是他之前偷偷让人去顺天府报了信，说“悦来客栈有歹人”，没想到真的赶来了。
两个汉子看到捕快，慌了神，想跑，却被捕快围了起来，很快就被制服了。高福被扶起来，看着被捕快押走的汉子，心里满是后怕——幸好，春桃母女安全了。
可他也知道，这事还没完。四爷知道他背叛了，肯定会派人来追杀他；春桃母女虽然逃了，却没有地方可去，还是很危险。
高福踉跄着走出客栈，望着春桃母女逃跑的方向，心里满是担忧。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想办法联系春桃母女，带她们离开京城，找个安全的地方过日子。